关心则乱的黎南洲先前是一头扎进了某种思维盲区,而他那时又只看得到一只小猫,哪怕此刻秦抒提醒了他,他也完全回忆不起方才的场景具体是怎样的了。
“那祥瑞之前在做什么?”黎南洲接过来童太监递上的布巾,小心翼翼掀起被子给他床上的灰毛团擦拭起来,“那些宫人之前围拢在那里又是在做什么?”
“回陛下,先前是居正宫的苏嬷嬷正带人整理归进西库房的贡品。”童太监接过话茬。
就是再给秦抒两只眼睛一对耳朵,跟皇帝奏报完同去寻猫的女官也不可能答出她没经见过的事情,今日这差事原是童太监前几日吩咐下去的,而刚刚这点时间也足够这位已钻研成精了的大太监把来龙去脉问清——
“陛下亲至那会儿,好像祥瑞也是才过去。听闻在场的几个小子说,祥瑞当时——一直盯着一面西洋镜。”
是了——被持续冲突着的情绪搅乱的思维终于在慢慢变得平静。
黎南洲这个冷酷的石头人也很难得的体会了一回混乱的感觉,这时才把一切来龙去脉整理完毕。他也恍然想起,他找到云棠的时刻,小崽正是蹲在一面等身镜前看个不停。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辨喜怒地再次开口:“你们都下去吧。”他对着立在内殿的两个心腹摆摆手。
等这小小的温暖阁室内只剩下熟睡的小猫和皇帝,他才轻轻叹了口气,随手丢掉捏着的布巾:
“真是因为镜子的原因吗?”黎南洲捏了捏手下那凉津津的小耳朵,“怎么,难不成还是你自己吓到了自己?”
第25章
云棠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半夜。
即使对于幼猫来说, 他这回睡得也太久了一点,已完全脱离了小猫正常睡眠状态下会有的情形。
当他终于又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自己脑子发晕, 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下巴也沉得抬不起来,而他的整个身体都绵软无力,好像要化在黑暗温暖的被窝里。
有那么一会儿,猫崽整个都是懵的, 他思绪还一片空白,只是茫然地伸出前爪、无意识地在被褥上踩来踩去。
这小幅度的动作只在龙床上制造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动静。
然而下一秒, 被子立刻被人小心翼翼地揭开了。寝阁内烛火通明, 床榻边正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云棠还没反应过来,皇帝的脸便突然出现在小猫乍然恢复的视野里。
“云棠?”好像生怕惊动什么一样,男人的声音放得低且轻。
云棠正踩奶的前爪停顿了一下, 细小的爪尖不自觉张开又缩起, 然后才拖拖沓沓地朝皇帝的方向伸过去。
他的动作慢吞吞的, 细软的乳毛叫被子磨蹭得微微乍着,在烛火暖光下看起来蓬蓬茸茸的,像一团绵绵的奶霜正在金色的丝缎上缓缓苏醒。
黎南洲张开手掌放到榻上, 接住凑过来的小毛爪, 然后俯下身小心地亲了亲。
“醒了吗?”皇帝好像想把小毛球抱起来,动作到一半却又犹豫了。最后他只是俯下身,虚虚拢住这小宝贝, 轻柔地梳理着猫崽背后的软毛。“怎么这么能睡呢?睡够了吗?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
云棠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小猫漫不经心地按了按黎南洲的手掌,感觉身上还是没有力气。但是他的思绪在慢慢回笼了——
他睡很久了吗?云棠发着呆思考。
天好像黑了——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的?他睡着前都在做什么?
小毛球卡巴了一下大眼睛, 终于艰难地回忆起在这场无梦的睡眠之前发生的事情:
他被黎南洲接住了;他从房顶上掉落下去;他攀着矮树爬上了房顶……
——起因是他无意中看到了一面镜子, 然后发现自己压根不是什么来历不凡的神兽。
他只是一只平凡无奇的小猫咪!
……
——无所谓。行吧, 没关系。
猫咪就猫咪。
睡了一大觉后,之前还受到刺激发疯乱窜的云棠整个猫都熄火了。他的身上没有力气,头脑也变得很平静。
毕竟他总得接受客观存在的事实,就算这个事实不太如他的意——他是说,拜托,这里的人都疯狂热爱着他,而他之前明明能感觉到自己的特殊,也是真的相信他不凡的血脉中正运转着生生不息的神力。
当然现在他知道了,他就是只自命不凡又充满幻想的猫,或者只是长得比较好看……
不,应该说是长得非常英俊美丽。
云棠回忆着自己当时在镜子中看到的影像,那柔软的毛毛,有神的眼睛,流畅的身形——不得不承认那些人疯狂迷恋他也算有点道理。
小猫趴在床榻上,小小地叹了口气。
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摊着四条小腿儿在你眼前煞有介事地叹气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黎南洲哪怕正忧心忡忡,也实在被这小样子可爱到了,一颗在焦虑中煎熬了一整天的心脏都好像受到了猫猫的可爱袭击。
但是云棠今日的反常和这场长久的昏睡,还是让男人心里聚集着难以挥散的阴云。
此刻的帝王寝阁看起来有多灯光昏沉、气氛安宁,在猫崽昏沉睡着的时候这里就有多么压抑。
午时就下过诊断的王老太医在云棠一直没醒的情况下,又被请来了三四次。每一回老人得出的结论都是没问题。而到了后来,不自觉陷入育儿焦虑的黎南洲甚至对这位他最信任、也是朝中医术最佳的老医都产生了怀疑。
秦抒大着胆子劝了一下,没劝住——还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又召来几位相对可靠的疾医。
那几位疾医当日都没资格参与皇帝的封禅大典,毕竟就连官职最高的和安大夫王太医也是后来才得兴奉召,而他们平日无旨也不得在禁城内走动,因此是在今日才终于亲眼见到龙床上这个小祥瑞。
而那几位疾医的反应……该怎么说呢?
——彼时云棠正四仰八叉卧着,小小的脚勾缠着黎南洲的袖子,睡得猫事不知。
几个医官中有个年轻些不大稳重的,平时行事也不显得冒失,但是他确实在人生过去的几十载中都没有受到过太强烈的可爱洗礼——乍然见到圆乎乎小奶猫这种等级的存在,耳目一新也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感受。
——简直像是被一股绒绒的愉悦感迎面撞了一下似的。难以形容的感动灌注进他的四肢百骸,仿佛让他的世界都为之不同了,好像天开地阔,人世间从此充满慈和的福音。
他小小地惊呼了一声,那声音简直不太像成年男人会发出的——又尖又细,还破了音。
其实这个年轻的医官应该得到体谅。
毕竟在几千年后的人类社会,甜美可爱的小猫咪随处可见,所有人都能在各种平台随时云吸到一些可爱猫猫,照理说应该已锻炼出很强的可爱耐受力。
但是他们仍然会忍不住在看到猫猫时做出一些奇怪举动、发出那种控制不住的声音。
在猫驯服人类的几千年里,人类,从来一败涂地。
黎南洲是所有人里面最应该理解青年医官那个。毕竟他自己都已深刻沦陷在对云棠的痴迷中……
但他没有去理解。
他不但不理解,他还很生气——这群无能的疾医仍然没对猫崽的长时间昏睡给出任何建设性的论断,只会对着他的小毛球发痴,其中几个人还一直妄图把睡着了还揪着皇帝袖子的云棠解开,抱到他们自己怀里。
皇帝当时确实是需要一些理智来避免自己当场发作的。
在个别几个疾医还大着胆子、顶着皇帝的隐怒请求留下来为祥瑞侍疾后,黎南洲面无表情地把人都赶了出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黎南洲的行为其实非常可耻。
他就相当于那种人——他有猫了,他的小猫非常可爱美丽,而且单单他有,别人都没有。他就请了很多人来自己家里看猫。
也许他没有故意炫耀的意思——
不。得了吧,他根本就是无时无刻不在炫耀这件事情。
总之,他在炫耀。但他只许别人看着猫,只许别人羡慕妒忌。他不许人家碰他的猫,不许人家跟他的猫亲近、甚至不许人家在心里觊觎。
也幸亏他是皇帝。
——
可是皇帝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云棠昏睡不醒时,黎南洲心急如焚,一遍遍将太医宣来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枯坐着床边焦虑地守着这个小东西。
可等云棠终于醒来后,情况还是不太对劲。
这个小毛球一点都不欢实了:他就爬在委了一床的被子里,软塌塌地贴着皇帝手心。
他还小模小样地叹气。
“云棠,怎么了?”被短暂可爱了一下后,黎南洲反应过来,只觉得心疼极了。他动作轻柔地把小猫抱起来,贴在自己颈窝处,“嗯?乖乖……朕的小乖乖……你怎么了?”
有那么一会儿,云棠贴着男人的下颌静静地呼吸起伏着,没有任何反应。黎南洲也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侧在榻上,双手合拢在颈边,姿态近乎虔诚,像正捧着一团甜蜜又珍贵的云。
在这个烛光温融的子夜,静寂安宁的寝阁内,无限的柔情蔓延在皇帝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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