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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只小猫咪 (江河入怀)


  云棠出现之前,黎南洲从未能在子夜前睡着。
  但是在小毛球捣鼓来捣鼓去的当下,皇帝知道,他今晚又可以睡个香甜的好觉了。


第19章
  九月中旬休沐日,阮国公府,望道园。
  阮静瑶与她的父祖兄弟到书房中对坐而谈,名为谈政论道、实则存了阮国公对子孙的指点之意。
  近日来朝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件大事便是吴郡洲境内的运河改道,只是这件事在朝中已经争吵了月余,一直没有最后的定论。
  阮大姑娘倒知道主要是朝中几个「皇帝心腹」同阮系门生争论不停,但不管这个过程还要持续多久,其实最后的结果都早已敲定。
  可笑她父亲和兄弟倒好像真的不明白。早年养成的傲慢让他们依然沉湎于自家站上风的过去。
  “经过这次的运河之争,陛下的人手咱们也能多辨明几个了。不过是皇帝刚开始亲政,他们倒已经敢明火执仗地公然应声了。也不怕被秋后算账。”阮英琪当着老父和儿女的面大言不惭,脸上带着一种很容易看透的、浅薄的精明。
  阮国公的年纪已是日薄西山了。他既恨儿子愚蠢,又不忍当着孙辈指责独子、拂了他的颜面,只能捋捋胡子,硬生生地把嘴边的话憋进去。
  这个老狐狸把视线转向阮静瑶,想要听听他这灵透的孙女会怎么说。
  但是阮静瑶只低着头,文文静静地端坐浅笑,避开了祖父的视线。
  阮静瑶明面是备受阮国公疼爱看重的嫡长孙女。但实际上她在家中的处境并没有外人想得那么好。
  她的父亲自来对这个女儿展现出来的天赋并不感到惊喜,大概是联想到自己少年时屡屡被亲妹的光辉压制的灰暗经历,一直对她不假辞色、毫无优容。
  甚至到后来、她被阮国公破格要求加入阮家男人每月议事的场合后,阮英琪几次斥责这个长女毫无贞静之德、一味爱出风头,不知礼让兄弟。
  而阮大姑娘的嫡亲兄弟与她的父亲像了个十成十,他们从小都对这个天才般的姐妹既惧且妒,更早些还故意当着她的面与庶妹亲近,用一些幼稚可笑的把戏显示对她的冷落排挤。
  阮静瑶自小常听人说女子善妒。照她自己的人生经历来讲,她倒觉得男子之气狭好妒者,尤胜女子百倍,甚至连骨肉亲情也不顾忌。
  可当阮大姑娘受了委屈,「看重她」的阮国公却只要她跟亲人和和气气、勿要计较,实则并不会为她做主。要说他完全不作为也不尽然,这位阮国公倒暗示她母亲给她的庶妹吃了一顿排头。
  阮静瑶也是用了好几年才明白,她的父亲兄弟再是蠢、再是目光短浅,在阮国公心里,她也拍马不及。
  阮国公见孙女低头装傻,狭长的眼睛不由暗了暗,旋即又恢复如常。老人的目光随后转向自己的长孙:
  “珏儿,你怎么说?”他暗含期望地看着面容肖似自己的少年郎。
  阮大少爷容貌倒生得不差,人细瘦高挑,面皮也白白净净,只是被人捧得骄娇二气俱全,头脑并不比他父亲清醒。
  “回祖父的话,父亲大人方才所言极是。只是珏儿想,运河一事也吵不了多久了,最后结果必将依照我阮家的意思落定。”阮少爷胸有成竹地说完,余光便瞥见自己的父亲在一边欣慰点头,只是他终究更会看人眼色些——怎么祖父的眼神,倒像是有点嫌弃?
  少年郎话锋一转,“孩儿认为这件事的结果横竖是已经定了,倒不必再横加讨论。不过——”他觑着阮国公期待的神情:
  “近来还有另外一事,原本咱们阮家未加理会。如今倒闹得越发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阮静瑶心下微惊,已猜到这位兄长要说什么,只是没等她想出法子转移话题,果然只听他道:
  “自今年夏末,陛下在封禅之日闹出什么天降祥瑞以后,这所谓的神兽之名从朝中开始传播,到后来又被几道圣旨宣扬到了民间,传颂于百姓之口。最开始也就是云京的人在说,几家酒楼编纂了本子擅加演绎,那时候祖父说不必管。”
  “可是这些时日,又是什么祥瑞救驾,护国有功;又是国师问卦、圣教塑像,还要在万朝节这样的日子,由天子率百官到登云观举行揭祥礼。敬告天地。依孙儿看,与其说这些举动是在为祥瑞造声势,不如说陛下在借神兽之说、为自己在民间扬声名。”
  最后阮少爷总结,“封禅之日,祖父也未曾亲至,神兽之事也只是听人口述。什么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仙兽,又有谁知道不是陛下在暗中操纵,蛊惑臣民。如今这神兽之名已广为传扬,为陛下在云京一带广邀人心,难道祖父大人还无动于衷吗?”
  未待阮国公发话,阮英琪已经迫不及待地站出来表态,赞同长子了:“珏儿此言有理。”
  阮英琪是个目光短浅的政客。在他看来,云京中闹得人尽皆知的祥瑞一事给皇帝亲政在民间的声议带去了无数便利——这早让他备觉警惕,心中不满了:
  “父亲,孩儿认为,这祥瑞一事不过陛下假造神迹,便是真有什么奇异,谁又知道那是神兽还是妖兽,是祥瑞还是祸害——此事如今已流传甚广。
  若还不加以限制,恐怕要随着圣教的动作传出京外,使得什么陛下亲政乃承天之运,这,这说法……更加深入人心。我们阮家,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阮国公倒不是觉得他们这想法有错。
  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那神兽之说确实于黎南洲立身有益。
  他自然也不是闭目塞听,或对此能稳坐泰山、置之不理。
  只是——要紧的还是他们怎么看待这件事的本质,甚至于要怎样处理。
  阮国公沉吟了片刻,还是问自己的长孙:“珏儿,那依你看,祥瑞一事该如何应对呢?”
  阮大少爷张口便答,显见不是毫无准备的:“依孙儿看,祥瑞一事不过是陛下误信邪门歪道,还欲以此蛊惑民心。我阮门乃大梁的中流砥柱,自然不该置之不理。既然陛下以神迹编撰之,借此欺民,那我们自然也可以劣迹攻讦之,以彼之道还比之身,还这悠悠人间以清明。”
  这其实是阮大少爷今日来祖父的书房前便已经与他父亲商榷讨论过的了,为的就是能在提出问题的时候很快拿出一个完整又可行的方案,不要被他的嫡妹用急智比下去。
  却没料到阮国公并未第一时间表示赞许。这位大家长没有任何表态,只是静默地思索了半息,便又期待地看向孙女,“瑶儿,你今日怎么这么安静。来,你给祖父说说,祥瑞一事你作何分析。”
  阮静瑶的思绪在瞬息间百转千回,可最终她还是开口反驳:“孙女以为,祥瑞一事的关键在于圣教的态度、国师的援手,不在皇帝。”
  阮英琪张口便想斥责女儿,却被阮国公伸出手掌压了压,“让瑶儿继续说。”
  阮大姑娘看也未看父亲一眼,只轻轻一福:“这个——神兽,到底是如何形状,是灵性圣洁还是粗鄙顽劣,是祥瑞还是妖异,其实并不要紧。要紧的是,言论之争,哪一家的声音想递出去也破不开圣教的藩篱。便是没有现在这只神兽,或者哪怕祖父派人处死了它,只要圣教站在陛下那边,总会在民间众口中塑造出新的神迹。”
  阮国公听得心里暗自点头。
  他觑了一眼这个聪明美丽的女孩儿,心里第无数次地遗憾她不是个孙子——真舍不得把她嫁进宫去啊。
  可是黎南洲成长的速度太快了,他给阮家带来的威胁已远超过当年他的父亲。他的子孙尤还未觉:可实际上云京阮家的覆灭已在旦夕。
  而阮国公靠自己的女儿尝到了一次名分的甜头,自然想再复制一回这样的成果。
  至于把家里的女孩嫁给彼此都憎恨的人,她们会不会得到幸福——阮国公又怎么会在意。
  英环不是挺幸福的吗。自身贵为太后至尊,他这个父亲还为了拱她儿子上位殚精竭虑。
  不过实际上,在圣教、皇帝和祥瑞这三者之间的关系上,阮国公和阮静瑶都搞错了一点——不是圣教和黎南洲合作才有了所谓的祥瑞。而是圣教看重祥瑞,祥瑞亲近黎南洲,才有国师如今带着圣教偏向皇帝。
  只是阮国公此刻看到自己的长孙黯淡下去的眼神和不自然的表情,还是把夸赞孙女的话压了下去。
  顶着儿子看向孙女的不善眼神,阮国公轻咳了一声,“静瑶说的有理,不过我阮家强盛、倒也不惧圣教的势力,圣教在民间有教众为皇帝传信,难道我阮门之下便没有无数门人。”
  阮国公吞了口气,还是慈和地转向自己的孙子:“珏儿,祥瑞一事你是怎么想的,又准备如何应对,此番便放手去做吧。便是未处理得尽善尽美也不要紧,咱们家总能给你兜底——只有一条:此事你还是不要露了你自己的行迹,更不要与圣教直面争锋。”
  “依祖父看——”阮国公顿了顿,“南越被你妹妹拘了这么长时间,恐怕你们姑姑也想他了。秋祭之前还是要他回到宫城去。”
  ——
  秋祭的日子尚还遥远,流言的传播却可以非常迅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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