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悯生克制住自己没有劈手抢过来在地上翻滚,只是小心的将小兔子双手接过,自己都没注意在语气里带上了撒娇和小心翼翼:“谢谢你,我好喜欢这个。”
裴涯絮眼底的笑意更加深沉,见温悯生低着头看小兔子充满慈爱的眼神,借着身高优势抬手揉了揉温悯生的脑袋,手心柔软舒适的触感让她私心多停留了两秒,才慢腾腾收回手。
温悯生抬起头,耳廓还红红的,眼睛里一片柔软神色。裴涯絮看她这幅样子,心道:果然是兔子,很像。
“这个兔子是用来联系我的,在外面觉得不对劲了,立刻把她捏扁,我这边就能感受到,会立刻去帮你。”
裴涯絮为她解释了用处,可见她傻呆呆只会脸红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唇角的笑越发柔和,视线从她头顶的发旋沿着漆黑的发丝来到白净的额头,光滑洁净的肌肤透着十几岁少女特有的饱满稚嫩,深邃黝黑的眼眸眨也不眨的注视着手心的粉红,描着挺翘的鼻尖与薄厚适中的双唇,再一路向下到她脆弱的脖颈。
裴涯絮抱着胳膊,指尖在胳膊上轻轻敲打,耳边传来银行里越来越热闹的声音,想到自己今天来这里的目的,那柔软的笑意渐渐消散了,眸子里的温度也恢复凄冷苦寒,只在嘴角还留着点礼貌得体的笑容。
裴涯絮道:“那我先进去了。”
察觉出这语气与方才不太相同,温悯生有些疑惑的抬眸,却只看到了裴涯絮渐渐没入人海的背影,风姿绰约,看不分明。
温悯生站了会,忽然感觉有些冷,不是身体上的冷,而是心事被洞穿后无所适从的冷。
她看出什么了吗?
应该......没有吧。
裴涯絮不在,温悯生也不好去太远的地方,好在银行外面不远处就是往生殿,外面熙熙攘攘的也聚了不少人,似乎挺有趣。
温悯生回眸看了眼银行内部,将小兔子在怀中收好,往那边走去。
往生殿的装修风格在某种程度上很与时俱进,金碧辉煌的外表犹如人间传说里总是仙光飘渺的金殿,在飞翘的檐角周边浮动着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巨幕,时不时滚动过一张在人间有过大作为的伟人画像,上书着一些或晦涩难懂或浅白通透的人生简评。
笔势潇洒的八个烫金大字飘动在朱漆大门两侧:一笔点评,回溯往生。
还没过去前,先在门口的一个大柱子上看到一张告示,似乎是有关于往生殿的介绍与进门前要做的事,温悯生仔仔细细一句句读完了,才慢慢向大门走去。
从大门走进去,要先在门边的一个小香案上拜一拜,并且把身上能记录信息的东西全部留下。
有不少人在门口骂骂咧咧的不想上交手机,试图蒙混过去。
在门口看着香案收东西的是个与门神有几分相似的黑脸大汉,体态巨大,光是盘腿坐着就已经有三四人高,唇上的胡须杂七杂八,如同堆上去的破烂毛巾,手里还拿了个类似亢龙锏的东西,一脸威严相。
见那几个不想交东西鬼鬼祟祟准备溜进去的家伙,黑脸大汉猛然把眼瞪圆,铁塔般的巨手压下来揪住那几人,随手往外一扔,也不管他们摔的怎样吱哇乱叫。鼻子里哼了口气,像是一列火车呼啸跑过。
温悯生动了动喉咙,往前走几步,恭恭敬敬的拿起三支香,顶端自发燃起火焰,星星缕缕青烟飘上来,恭恭敬敬的拜了拜。
那大汉闻到这味道,满意的顺了顺胡须,挥挥手让她进去。
这往生殿弄的门禁还真是有趣,温悯生进来后再往门外看,一个小女孩正战战兢兢的给大汉上香,他一脸满意神色的摸着胡须,仿佛是个真正的人。
一进来,看到的是一面巨大的金色屏幕,中间宽敞的地方坐了好几排人,浑身金光闪闪看不清模样的人站在最前面,挥挥手间,坐在下面的人手中写着名字的纸条便飘了上去,落在他手中,似乎很认真的看了一会,然后打了个响指,金色屏幕上慢慢浮现出几行字。
程思,死龄七十年,生前为厨师,因意外交通事故死亡,一生较顺遂,无批语。
莱城,死龄三十年,生前无业,因被抢劫,被尖刀刺中死亡,曾对多为同窗进行校园欺凌,后期幡然悔悟,不再做恶,全部身家赠予母亲。批语:为恶者,幸仍存善念,向孝,可命途多舛,不幸。
茅霞,死龄二十七年,生前为医生,因劳累过度心肌梗塞死亡。曾下乡支教多年,捐款众多。批语:始终心存善念,怜世间贫苦,敢于执笔戳穿伪世,乃平民英雄也。
李民......吃茶叶蛋噎死的,哦,不想说,走开吧。
下面的人瞬间哄笑起来,那个叫做李民的恨不得钻地缝里,一张脸涨的通红,摆手道:“都别笑啦,要脸要脸。”
温悯生也轻轻笑了一下,又站着看了会,便抬脚向右边的一个偏僻角落走去。
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将自己或别人的一生展示出来,所以这里还有一些类似包间的小房间。温悯生四处摸索了一下,还是找到了。
在不大的空间里,有一个小型的金色屏幕,底下的桌上摆着一张白纸和一个钢笔。
温悯生在桌前站着,将那支笔握在手中,像是触上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冷冰,无端端的,温悯生想起刚见到裴涯絮那会她不带一丝温度的冷漠眼神。
甩了甩脑袋,温悯生低头看着纸页,思索着看谁的好。
看自己吗?
不想回忆的不会去看,想要回忆的都还记得清晰。
手里的那只笔没有一点被捂热的迹象,依然冰凉彻骨,温悯生被这凉意提醒着,眼前总是裴涯絮那副淡漠到生人勿近的样子。
那么.....对不住了,我想看看你如今的人生。
深深吸了口气,温悯生在那上面一笔一划写下裴涯絮这个名字。
如果不是本人察看的话,只写一个名字是无法得到信息的,温悯生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在那三个字下面继续写着什么。
等到信息量足够作为提取人生资料的钥匙,并且在数据库里确实存储了来自旅者本人的记忆后,那金色屏幕上便浮现出相关的内容。
温悯生屏住了呼吸,忽然有一种做贼的感觉,转头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在自己身后,才放心看起来。
裴涯絮,死龄两百七十九年,现为阴律司镜台判官。生前无业,未及桃李年华便卒于战争。因身份特殊,相关信息不与显示。
批语:性情淡泊,至真至纯...等等!
写批语的人到这里似乎愣了一下,才继续道:等等,不止两百七十九年...奇女子,这肯定是个奇女子,虽然我见过了那么多人,但也没遇到过这么执着的,唉,只是这样的人,注定会吃亏啊。
第55章 往生2
打哑谜一样,就不能直接说?
温悯生无语片刻,又见那评语继续:她好像在找一个人,找了很久,久到一生都在寻找。那个人,她遗忘过一次,但她不怕,因为她知道自己早晚会和她再遇。
温悯生一怔,冷不丁的,一道虽熟悉却冷淡过头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原来你在这里啊。”
温悯生立刻睁开眼站直身体,回身笑道:“你处理好事情了?”
裴涯絮站在包间的门口,脊背挺直,浑身散发着一股压抑的冷肃气息,仿佛正忍耐着极大的怒意。
她冷冷看过来,答非所问道:“我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你了。”
温悯生脸上神色不变:“我一直在这里。”
裴涯絮轻笑了一声:“是吗,那为什么我叫你,你不应呢。”
那天那晚,她在她耳边轻声问:“问柳,是你吗?”
她说:“不是我。”
温悯生没有说话,裴涯絮微微抬起下巴,嗓音有些沉:“怎么不回答。”
从那通电话后就明显明显不对劲的氛围,但无论怎么去想都想不出头绪,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或者是自己真的露出了很多马脚?让她看出什么了?
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也干脆没有说话,然而这样的沉默在裴涯絮眼里显然变了意思。
她低头笑了一声,带着点显而易见的悲凉。
摸摸右眉,深深吸了口气,裴涯絮再抬头时,脸上甚至已经没有了表情。
她一步步慢慢走了过来,像是讲述一个故事般缓缓道:
“我欠了别人很大一笔钱,足足有五亿,不知道多久才能还完,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为什么欠了这些钱我还不知道,只知道那天从忘川河底上来,我看到了一个我朝思暮想的人,但那个人似乎一点都不像见我,在我醒来的时候便不见了,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可我不想放弃,这个债务从那以后我就背上了。”
“我问孟情知不知道我醒来时看见的那个人是谁,无论我问多少次多少遍,永远都只是那句话,‘等你找到你的债主我再告诉你。’这本来不难,可是从第一天起那个债主的账户便是冻结状态,无法查询任何资料,可就在前段时间,那个账户忽然化冻了。”
“我托我在银行的朋友帮我打听那个账户的主人是谁,他却告诉我暂时查不了,让我再等一段时间后去查察司申请,于是我照做了。就在刚刚我......我终于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真是让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