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言持先是被他踹了几脚,再被他拉着手咬了两口,最后承受着他这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让顾期雪压着半边身体睡到早晨。
他应该庆幸顾期雪没一觉睡到下午,不然他真该窒息了。
顾期雪在睡梦中总觉自己身下垫了个很软的垫子,醒来才发现他是将自己新收的小徒弟当成垫子了。
“抱歉,没压疼吧?”顾期雪翻个身便骨碌碌爬起来。
“麻了。”言持有些艰难地撑起身,抬手揉了揉肩。
顾期雪闻言,抬手在他肩上点了一下,那种麻上头皮的感觉顿时消失无踪。
“抱歉。”顾期雪又道一声歉,随后低头瞧了瞧自己还露在外头的腿,默然思索一番才道:“你为何会睡在我床上?”
言持道:“月华殿就这一张床。”
他起身下了床,接着道:“我本想去问你我睡哪,没想到找到你时你都喝醉了,我喊不醒你便只能先睡你床上了。”
顾期雪盯着他,良久才不温不火地道一句:“你倒是不客气。”
“……”
“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是我思虑不周,今日我叫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你住。”
“嗯。”
顾期雪似乎暂时没有要教他点什么的打算,早晨说过几句话之后,自己穿好衣裳便出去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言持便瞧见谷雨带了十几个人上来。
“这就是小师弟啊!”
一名穿着束袖黑衣的青年御风而来,轻飘飘落在言持眼前,“唰”地甩开了手中那把镶有宝石的风骚折扇,笑眯眯地遮住了自己的下半边脸。
“小师弟生得好生漂亮!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青年语气颇为轻佻,根据言持的初步观察,此人的骚包程度应该不亚于他手中那把折扇。
言持不喜欢骚包,他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侧目看向谷雨。
“大师兄,怎么带那么多人上来?有什么事?”
谷雨道:“尊上叫我们来收拾屋子,顺便给你带几套衣裳来。对了,小师弟,这是你二师兄谢让,他只是面上看着轻佻了些,人还是好的,你莫怕。”
“吓着小师弟啦?”谢让收了折扇朝他作揖,语气却仍是轻浮,“师兄给小师弟这便给小师弟赔罪,小师弟可莫怪师兄。”
“无妨。先进去收拾吧。”言持懒得计较,淡淡说完便转身进了门。
谢让拿着扇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小声嘀咕道:“这小师弟怪高冷的。”
“行了你,谁叫你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谢让点点头:“是是是,我错了,师兄训得是。”
“谁训你了,还贫!赶紧去帮着收拾,要是尊上回来还没收拾出来,就你自己给他交代。”
“知道啦知道啦。”
第3章
月华殿的屋子实际上还是挺多的,但除了顾期雪自己睡的那一间之外,别的基本被他用来当了杂物间。
存了几千年的药品与书籍,还有许多不知哪里得来的中看不中用的宝物,以及数不清的各类武器。但最多的,莫过于各类的酒了。
言持跟着谷雨等人一起收捡着房中的东西,瞧着其他人将一坛又一坛的酒搬出去,顿时感到头昏脑胀的。
有的人酒量又不好,还非要喝,醉了便开始耍酒疯,完了第二天起来他还全不记得!
遇见这样的气不气?
言持不知道别人气不气,反正他是快要被顾期雪这酒鬼气炸了!
从认识顾期雪开始,到他的死亡,再到如今,他就鲜少见到清醒的顾期雪。
兴许他们二人当真有解不开的孽缘吧,无论言持在哪儿,都总能莫名遇见醉酒的顾期雪。
顾期雪也像是在他身上下了追踪术一样,不管他怎么躲,对方都能找到他。而一旦让顾期雪找到,那酒鬼就会拉着他,非要跟他打一架不可。
然而醉鬼的招数都没个章法的,提着剑就朝他一顿劈。
好家伙,他自己劈高兴了就把言持的剑一并抢了而后身子一栽,抱着人家就睡死过去。
一旦到了这个时候,言持非但摆脱不了他,还得想办法将这酒鬼搬去客栈。
虽说以前言持有灵力与魔气护体,任他在梦里怎么舞都不会特别受影响,可总是能遇上他,还是挺让人心烦的。
而且顾期雪每次醒来都不记得醉酒后的事,清醒的他对自己的酒品一无所知,还总以为言持是个好人。
每次醒来便是一脸歉疚的表情对着言持,然后诚心诚意地道歉道谢,但下一次醉酒却又重蹈覆辙。
言持在魔界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让顾期雪磨造了千年,竟是被他磨得没了脾气。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看这些酒极不顺眼。
若有机会,他一定将顾期雪这些酒全砸了!
将屋子收拾出来,又将床铺整理好,便已经到了午时。
谷雨同他说了几句话便要与谢让他们一块儿下去,言持连忙喊住他,说道:“师兄,可否劳烦你带我一起下去?”
“说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谷雨笑得温和,“走吧,与我们一道乘云下去便是。”
“多谢师兄。”
谢让这时忽然插话:“小师弟不必跟师兄那么客气,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不过你是实在不好意思,就随便撒个娇给师兄看看吧。”
“……”言持嫌弃地搓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然后挪到了谷雨的另一侧。
谢让:“……”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不其然,这三人间,最最尴尬的还是谷雨。
他左右看看,尴尬地笑了笑,道:“谢让,别逗小师弟了。”
“不逗小师弟那你让我逗逗?”
谷雨被呛了一下,霎时便红了脸,“谢让!不许胡闹了!”
“知道了。”谢让忽然失去了兴致,咂咂嘴道:“无趣啊。”
谷雨言持双双沉默,他们深知这个时候是千万不能搭理谢让的,不然这人能继续蹬鼻子上脸。
脚下的云散去时,谷雨还贴心地扶了言持一下。
待他站稳了,谷雨才道:“对了小师弟,一直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言晚秋。”
他话音方才落下,谢让便使折扇挑起他的下巴,“晚秋?果然脸生得美的,名字也美啊。”
言持平生最讨厌轻佻之人,尤其对方还敢调戏自己。他忍无可忍,抬手便握住了那把折扇将其往下一拉,另一手收成掌迅速朝谢让的胸前袭去。
谢让一惊,连忙放开了折扇躲避他的招式。
言持怕被看出端倪,见他闪开便赶紧收了手。
抬手将折扇递回给谢让,言持沉着面色道:“谢师兄,做人当是要自重些才好。”
谢让满口应是,笑着赔罪:“是师兄轻浮了,正好到正午了,要不师兄带你下山去吃顿好的当做赔罪?”
言持眯了眯眼,语气中满是拒绝:“不必了,我怕你将我带花街柳巷里去吃。”
“啧,没想到秋师弟你小小年纪,懂得倒是不少。”
言持不语。
说小,其实也不小了。
这具身体已经十六岁了,寻常人家的儿子到这年纪,有些都当爹了,要说什么都不懂,才是真的奇怪。
说不上是为什么,言持总感觉谢让并非单纯的性子轻浮,反而更多是在试探。
至于是在试探什么,他也能猜个大概。
他如今虽是顾期雪的徒弟,可却是被顾期雪喝醉了以后抓来的,顾期雪自己都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遇见他的,在这些人眼里自然就是来路不明之辈,忘仙山的人不可能不去查他。
原身的身份并不是多隐秘的,他们有心查倒也容易,但因为他不习惯用别人的名字,便是与顾期雪等人都报的自己的字。
名字与身份对不上号,他们有所怀疑也无可厚非。
他倒也不是很在意,能留便留下,不能留离开便是。原本,他也不是很想留在此处,日日与一个酒鬼相处,哪有回魔界躺着让人伺候舒服!
不过,他们不明说,言持自然不会自己多嘴。
不欲与谢让继续东拉西扯,言持转向谷雨问道:“大师兄,饭堂在哪里?”
忘仙山上也不全是辟谷仙人,不少需要食人间五谷的弟子,肯定是有饭堂的。
他从前虽来过几次,却也不是偷食来的,实在不知饭堂在哪个方向。
“我带你去。”谷雨拍拍脑门,不好意思地道:“瞧我这脑子,今早尊上还说忙完了带小师弟熟悉熟悉忘仙山的环境呢!差点就忘了。”
言持道:“无妨,我想先去吃饭。”
他是真的饿了。
月华殿上虽说有吃的,可全都是些点心,吃一两块还好,要一直当成饭那样餐餐都吃,他是受不了的。
“好,我这边带你去饭堂,先吃了午饭再带你去逛。”
“嗯。”
“不是,真不想下山去吃好的啊?”谢让拦在言持面前,“小师弟?”
“不去。”
“哎!既然小师弟不去,那今日我便留在山上陪你好了。”
言持抬眼看看他,“倒也不必,若是二师兄实在心急便去吧,我怕师兄你憋坏了以后将锅扣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