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期雪虽是第一次收徒,却也真的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师尊。只要是言持现在能力范围之内可以练的术法,他几乎倾囊相授,丝毫不藏着掖着。
有顾期雪的引导修炼,言持在修炼仙术的同时,竟也慢慢能聚起自己本身的灵力了。
能聚起灵力,他便看见了希望。
他每日趁着顾期雪喝昏了之后聚灵,眼见着灵力恢复了有两成,他便迫不及待地想法子与自己魔界的大护法联系。
闷着头研究了半个月,言持总算是与大护法联系上了,只是灵力有限,也不能给大护法传递太多消息,只能叫他先来忘仙山一趟。
大护法是个会选日子的,这日正逢顾期雪被天帝传召回九重天,大护法便猫着身子偷摸着来了。
言持等到晚上才去见的大护法,而大护法在林子里躲了一整天,也不知喂饱了多少蚊子。
两人鬼鬼祟祟地聚了头,大护法见到他的一瞬间,便红了眼眶,“呜哇哇”地哭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你可算是活了,君上!臣下等得都快变成魔界里一块儿望夫石了!”大护法哭唧唧说了一大堆。
“……”言持并不感动,甚至还总感觉哪里不对。
“君上,你说句话啊!”大护法忽然一惊,颤抖着声音道:“难道您现如今居然变成了哑巴么?”
“……没。”忽然就想换个护法了。
大护法顿时面露喜色,“那就好那就好!”
言持却无情地提醒道:“这是忘仙山,不是魔界,你吼那么大声是想把谁引来?”
大护法立马噤声。我不是我没有。
“行了,你先说说,如今的魔界如何?”
大护法立即挺直了腰板,正色道:“魔界臣民一直在等您回去。”
“这几年可有被仙族为难过?”
“不曾。”
“那便好。”言持顿时安心许多,接着又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大护法说:“变成蚊子从后山飞进来的。”
“行吧。”他现在的灵力还不能随意幻化形态。
“怎么?”大护法略感疑惑。
言持摇摇头,道:“你们都好就行。行了,你变成蚊子飞出去吧,好好保护魔界子民,若是仙族有动作,记得给本座传消息。”
“君上,您不走?”大护法甚是不解。
“暂时还得在这儿待一段时间,等时候到了,本座自然会回去。”
“是,那臣下先行告退。”
言持颔首,看着他走远了,这才调整了一下表情,偷偷摸摸往回走。
刚回月华殿,将木剑收了,身后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晚秋?”
言持身子一抖,动作僵硬地回过头去。
“师、师尊,你怎么回来了?”
顾期雪道:“办完事就回来了,你呢?这么晚了怎么还未歇息?”他说着,凑近了言持,嗅了嗅他身上那股奇怪的气息,面色不由沉了沉。
言持退后两步,说道:“这些日子师尊教的术法我都不太熟练,便想着多练练,免得以后做不好给师尊丢脸。”
顾期雪却没理他这些话,而是问道:“你今日可有见过什么人?”
“见了什么人……”言持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今日见到了谷雨师兄和另外几个不太熟的师兄,怎么了吗?”
他说着这话,表面不显,心里却紧张极了。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顾期雪会回来,都没来得及将身上沾染的大护法的魔气消除掉。
只盼顾期雪发挥一下他醉酒后的负智商,信了他的话才好。
“当真只见过他们?”
言持使劲点头,“是的。”
“嗯,进屋吧,你还在长身体,以后别熬那么晚,早些睡觉。”
“好,师尊你也早些休息。”
言持忐忑地迈着步子回屋,将门关上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来以后还是得加倍小心才行。
他是这么想的,顾期雪也是这么想的,因此,第二日言持从月华殿下去,便听见了一件对他极为不利的事。
顾期雪昨晚连夜下发了命令,叫谷雨再多安排些人手驻守在望仙山里里外外,凡是外来的生灵,就算是一只蚊子都不能轻易放进来。
听到这消息,言持便知道昨晚顾期雪必是有所察觉了,只是不知他到底还信不信自己。
言持心里没个底,便打算先去试探一番再做决定。
若是试出什么不对,他才好早些跑路。
言持倒是不敢刻意去找顾期雪,只能等他自己送上门。
好在顾期雪每日都要检查他的修炼情况,下午些,顾期雪便找来了。
言持便抓准了这个机会,先将他教的心法背了,再将他教的武功过一遍,然后说些日常见到的小事,最后才将话题绕到顾期雪添派人手这事上头。
顾期雪似乎并没有怀疑他,听他问起,便只不温不火地回答道:“昨日有妖邪混进来了,添派人手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你这些日子也最好不要一个人四处走动。”
“是,徒儿知道了。不过师尊是怎么知道有妖邪进来啊?昨日我与谷雨师兄他们那么多人,都没有发现。”
顾期雪道:“感觉到了。”
“这个也能感觉到吗?师尊你好厉害啊!”适当的吹捧很有必要,魔尊大人深谙拍马屁之道。
可顾仙君是何等神人,他油盐不进,甚至抬手摸了摸小徒弟的头,温声宽慰道:“等你以后修炼有成,你也可以做到。”
也不知为何,魔尊大人忽然就觉得有些心虚愧疚。
顾期雪的性格真的没得挑。
若他们不是对头,他们一定能做朋友。
只可惜,他们道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做朋友没关系,可以做夫妻。
第6章
望仙山被下令严密把守,言持便不敢再与大护法有太多的联系,连带着平素聚灵时都更小心许多。
不过最近顾期雪不知为何,一到晚上就总喜欢往屋顶上跑,就安安静静地坐着,望着漫天星河发呆,也不喝他最喜欢的酒了。
言持观察了好几天,发现他这几日真的奇奇怪怪的,心下竟莫名有些担心。
于是等顾期雪再一次趁着星月明亮时爬上屋顶时,言持也跟着他上去,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顾期雪看看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见你这些天老往房顶跑,是最近的星星更好看?”
顾期雪望着那簇拥着月亮的一片星,低声说道:“凡人都说,若是人死了,魂魄会变成银河的星星。”
“哈?”言持大为不解。
顾期雪道:“这片天少了一颗星。”
“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就听不懂这人的话了。
“知道魔尊言持吗?”
言持点点头,“知道啊,我听谷雨师兄他们说的,七年前那个魔头进犯仙族,被师尊你斩杀了。”
“不是。”顾期雪摇摇头,“我本无意取他性命。”
说到此,他又问言持:“我去九重天那日,你当真没见过忘仙山以外的人?”
言持心下立时一紧,“没、没有啊,师尊你为何忽然想起这个。”
顾期雪道:“没什么,夜深了,你如今只是凡体,还是得好好睡觉的,下去睡吧。”
“那你呢?”
“我再看会儿星星。”
言持心中虽然清楚他并不只是看星星那么简单,但唯恐多说多错,便只好先从屋顶上下去了。
听顾期雪说了这么一番话,他的心简直不能平静。
他感觉顾期雪好像知道他还活着,并且还在想办法找他。
可他不能被顾期雪找到。
早知今日,他就该先找借口离开忘仙山,无论如何都好过日日伴随在一头猛虎左右。
言持躺在床上,甚至都能想象到自己死了之后的尸体能挺得多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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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持倒是没有猜错,顾期雪的确知晓他还活着的事,却也只是知道他还活着。
七年前,言持刚死不久,顾期雪便就知道了。
当年一时大意将言持的胸口刺穿以后,顾期雪其实是想救他的。可后来他找了许多地方,都没能找到属于言持的一丝半缕残魂,他心中便有数了。
他这些年也一直在寻言持下落,却也一直杳无音信。
而那夜里他在晚秋身上嗅到一丝熟悉的魔气,他便更肯定言持还活着。虽说他身上的魔气不止一股,且属于言持的那股几乎被另一股盖过,可他与言持也相识上千年了,他绝对不可能认错言持的气息。
所以他认定了言持不仅活着,且还确认他离自己肯定不远。要么他已经混进忘仙山了,即便没有,那也一定是在忘仙山附近。
只不过,言持如今出现在附近,恐怕也是为了寻仇来的。
以前自己只身在外,又醉得不省人事,许多时候都多亏有言持照料,他却恩将仇报要了言持的命。
言持以礼待他,他却以利刃还之。
怎么想都觉得他像只白眼狼。
虽说这并非他本意,可除了他自己,又有谁相信。
顾期雪甚至不知道自己找言持这么些年,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