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了一番小鲛人后,君晏山就着十指相扣的姿势,拉着谢雪楼一通瞎跑,最后闯入了关押着鲛人族王室血统的那只鲛人的宫殿。
但与其说是关押,不如说是她画地为牢。
空旷的宫殿中央,一汪结冰的水池中,一只骨瘦如柴的鲛人被封印其中。被冰封起来的鲛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虽然瘦得脱了像,却还是能看出五官精致。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让君晏山惊讶的地方,这只鲛人最特别的是她的鱼尾——那条长长的鱼尾只剩枯骨,而那鱼骨上,还有丝丝黑线缠绕着。
“这是用自己的血肉供养着诅咒。”谢雪楼见君晏山整个人都快趴到冰面上了,才忍无可忍的把他拉扯起来,顺便解释了一句。
“所以,小渔村的祸根就在她身上?”君晏山摩拳擦掌,准备凿冰挖鱼。
谢雪楼环着手站在一旁,看着这个人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堆工具,积极得仿佛这是他的历练任务似的,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雾山主把君晏山丢到玄阳剑宗,便云游去了。他师父古阳剑尊也是个奇人,说两人年纪相当,就非要谢雪楼带君晏山玩儿。
玩儿?
谢雪楼便带着君晏山把玄阳剑宗的师门任务横扫了一遍,君晏山抱怨,“我以为我是个散修,没想到还有机会感受宗门的温暖,我真是谢谢您嘞。”
月见湾小渔村近来频繁有村民失踪,上报宗门后,成了师门任务中的一个。谢雪楼接完任务后,便把君晏山也捎上了。
此前谢雪楼已经和他接触了大半个月了,对方看起来矜贵清高,是个精致漂亮的小美人,但是动起手来是真的凶,意外的,有些和他的胃口……不过慢慢的,谢雪楼又发现,这个小美人因为实力强横,所以行事颇有些狂放,比如就像刚才,一点儿不在意的趴在冰面上,毫无形象可言。
内心像个小孩子……
前期他们调查出那些失踪的渔村村民,是被鲛人杀害,顺藤摸瓜找到了将月见湾变成一方鬼蜮的鲛人族,就筑巢在月见湾的深海之下。最后两人失手被擒,才发现这里的鲛人没有多大的恶意,了解了一些事情经过后,两人便到了深海地宫,寻找那个被囚禁的鲛人。
君晏山手里拿了个榔头,往冰面上敲之前,还‘呸呸’的往两手都吐了些唾沫,似模似样的一榔头薅下去,然后被震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最后还是靠着谢雪楼扶住才稳住身形。
小公子靠在谢雪楼怀里懵得不行,半晌才回过头,不可置信的问:“这真的是冰?”
谢雪楼见他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得不行,“嗯……不过是千年玄冰。”
谢雪楼发现,和这个小公子一起,做些什么都好,他很容易就会感到开心,嗯,得谢谢他那不靠谱的师尊,小公子确实很好‘玩’。
“怪不得,我这身板儿的年份才二十年不到呢。”君晏山嘀咕着,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丢人。
谢雪楼又想笑了。
两人还没商量出个对策来,便听到一道空灵的吟唱,两人皆不设防,被音波震晕,再醒来时,便又换了个场景。
谢雪楼再次醒来时,漂浮在漆黑的深海里,他稍微动了下四肢,便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人鱼。谢雪楼适应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体,便感受着一种来自灵魂的指引,往上方游去。
他想,他得先找到师父托付给他的小朋友才行。
海面并不如海里平静,狂放把海浪卷到半空,豆大的雨点砸在海面上,再溅起一串水珠。谢雪楼在海面搜寻了许久,才在狂风暴雨中寻到一只孤零零的小船,
谢雪楼探出头去,正好瞧见从船帮子上露出半个脑袋的小姑娘,扎着两个头包,滴溜溜的大眼睛和他对了个正着。
虽然性别不太对,但谢雪楼还是知道,他找到了。
……
王女不见了!
鲛王宫里讯息传来不久,谢雪楼便被征用上岸找王女了。与其他连站都站不明白的鲛人相比,谢雪楼健步如飞的样子实在太抢人眼球了,众鱼纷纷向他头去或艳羡,或倾慕的目光……
谢雪楼先一步进了村子,凭借着自己出色的外表,向渔民描述了一番那天见到的姑娘的模样,然后便被引到了一间院子前。
院子里晾着一些药材,还有两个脸色不太好的村民等候在外。原来这姑娘是村医杜念的妹妹,也是个医女,但因为年纪尚小,找她哥看病的更多。
谢雪楼进入院子时,那姑娘正在煎药,一大排的药炉子,她上蹿下跳的来回蹦跶,举止行为十分的君晏山。谢雪楼努力绷直了嘴角,才憋住了没笑。
“小杜啊,你忙完了没啊,你帮我看看啊,我这个地方一戳就痛是什么原因啊?”院儿里等着病人等不及跑到药庐前追问。
“那你别戳那儿不就行了!”‘小杜’理所当然的回答。
谢雪楼到底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小杜’转过头来看他,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就像谢雪楼一眼认出他一般,君晏山也看出这个陌生的漂亮男人就是他的同伴谢雪楼。
把手里的工作一扔,君晏山迫不及待的便拉住谢雪楼往屋里走,徒留那几个村民面面相觑,最后暗道一声世风日下。
君晏山丝毫没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家□□里就把一青年男人往屋里拉有什么不对劲,他唯一会想的,就是凭什么谢雪楼就和自己不一样。
“你为什么是这个鬼样子?你好白啊!”君晏山围着谢雪楼转了一圈儿,最后似模似样的得出个结论,“以我从医多年的经验来看,你肯定是肾虚!”
“从医?多年?”谢雪楼含笑看他瞎掰扯。
好吧,他只是不服自己变成了个小丫头,对方却依然是玉树临风的模样。君晏山低咳一声,一本正经的转移了话题,“算了……我估计,我们是被拉入了鲛人编织的幻境里,目前没有什么危险,也不知道她的具体目的,咱们先走着看吧。你说说你是什么身份?”
两人互相又交换了一番身份,对目前的情况有了近一步的猜测和了解。
“月见湾小渔村流传的故事就是真的,他们猎杀鲛人,取其鱼鳞和鱼血入药,可延寿可保青春,鲛人的眼泪化作的珠子,也可以换成钱财。这一举动惹怒了鲛人族,所以展开了报复。”
“我从海底上来,此时的鲛人族并没有什么上岸经验,对人类也没太大的防备和恨意。”
“但这毕竟只是鲛人织就的幻境,说不定还存在许多自主的意识,不可作为主要依据。但至少我们能确定的是,这个幻境是过去的小渔村,一切灾难还没发生的时候,所以多半那拉我进来的鲛人还是想通过我们改变什么。”
“改变什么?”君晏山听谢雪楼一通分析,感觉不用自己动脑子真是太愉快了,因此听到最后,还忍不住问了个憨憨问题。
谢雪楼看了眼‘小杜’虽然干瘪,但明显还是少女特意的纤细体型,意味深长道:“至少是改变了某些笨蛋的性别。”
“喂,你说谁是笨蛋?”君晏山怒目而视,挥拳要去打他,殊不知配合他现在这个形象,倒是更娇俏了些。
谢雪楼在杜家住了下来,身份是‘小杜’姑娘收来的肾虚的病人,杜家二老是善人,对于子女有此善举很是满意,对谢雪楼也很是照顾。
傍晚的时候,杜念也回来了,扶着一个娇娇弱弱,一脸苍白的姑娘。
谢雪楼和君晏山看了一眼那姑娘,一时间都有些沉默……这世上的谎言大概都是共通的。
那姑娘也看出了谢雪楼‘鲛人’的身份,表情也有一瞬间的僵硬。没错,她便是鲛人族失踪的那个王女。
……
杜家的药庐里一夜之间多了两个陌生人,还都是容貌出众的男女,少不得便引起了流动人口基本为零的村民们的注意,每日里上药庐来溜达的人便渐渐多了起来。
谢雪楼还好说,他本来就是人,没什么会让人觉得不对劲的生活习惯,但王女却不同,她是鲛人,一生都生活在大海里,这是她生平第一次上岸,自己的习性难以更改不说,还对岸上一切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心。
这样下去,早晚会被人类发现端倪。
君晏山一边分拣药材,一边跟一旁烧药炉的谢雪楼闲聊,“你说,杜念那呆货,发现问题了吗?”
杜念是和王女走得最近的人,要出问题,一定是先从他那里出。
“也不一定,我们是因为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看王女的举动就感觉很明显,但不知情的人也许只会当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谢雪楼没心情去管这个幻境会发生什么,他是个天生的剑修,剑修的通病就是感情并没有多么的丰沛。
在他看来,这个幻境的结局早就注定,他没兴趣,也没必要去修改什么,只等着编织幻境的主人心绪波动最强烈那一刻,再破境而出就行了。
“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王女啊,她的一些作为实在太不像个人了,要是被人们发现她是鱼,肯定不会放过她的,毕竟人类就是那种‘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种族啊。”君晏山纠结得自啃指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