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张熟面孔,细眉细眼,长手长脚,正是崔无道在临充徐家收的那只柳树精。这柳树精仿佛惊吓过度,面色苍白,神情呆滞。
燕无怀疑问,“他怎么了?”
贺兰端方已经从地上起来,站在一旁,对他们诉苦道,“唉,二位,这真是一言难尽呐。”
他说完这句原地转了个圈,目光找到了房内桌上摆着一壶茶水,赶忙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囫囵灌了下去,才接着说,“我本是过来,想请两位到太和楼吃上一顿酒席,可一进门,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妖风,将我卷到一个又黑又可怕的地方。”
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拉着燕无怀的手,“跟做梦似的,一群妖精打成一片,我真是差点要被吓死!”
然后他又拿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柳树精,“幸好,这是妖精兄弟也被吓坏了,变成一堆柳树枝,把我给围了起来,不然我肯定也被吃了,真是万幸!”
他话一说完,崔无道也进来了,他方才在外面已经听了贺兰端方的说辞,拧着眉看向那身若扶柳的柳树精,“他能护着你在那群妖精里活下来?”
贺兰端方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我也不晓得,他将我缠住后,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严爵看了眼地上,除了那花瓶碎片,还有几根干枯了的伏仙草,这伏仙草见了天日便死。“这是机缘巧合了,柳树天生细条,柳树精缠着这人也能缩入这花瓶口里,里面又有伏仙草护着,那群妖精也不敢靠近过来,正好让他躲过一劫。”
伏仙草可以压制妖气,同时也可以吸取妖精的法力,妖精天性趋利避害,自然不会靠近。
而这柳树精成妖不久,又傻里傻气,慌不择路下跑了进去,法力道行看来被伏仙草吸食了不少,方才若不是严爵施法,他已经无法自己化出人形了。
“原来如此,那我真是要谢过这些柳树精兄弟。”贺兰端方正正经经地朝着那神色凝滞的柳树精拱手作揖。
崔无道听了这番说辞,忍不住又看了严爵一眼,这家伙到底打何处来的?怎么知道这么多?他满心疑问,不过这几日接连出变故,他没时间问出口,看来要找个时间好好问下。
此刻他暂放疑问,转而对贺兰端方道,“世子,你的小厮呢?”
贺兰端方拍了拍心口,“这回真是算他们走运,我和他们分道而走,我到你这儿来请人,他们去太和楼订酒席菜色,躲过这劫数了!不过这么久不见我回去,估计也该着急了。”
贺兰端方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又低头看了看自身,道,“唉,看来这回又是请不成二位了,我这得回家梳洗一番才行。”
正欲告辞,他又开口,“明日如何?明日我再来宴请二位。”
燕无怀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而他临走前又瞧了一眼那柳树精,“这位柳树精兄弟可要治疗下?要我给他请个大夫吗?”
崔无道摆摆手,让他赶紧走,“我们会料理他的,世子,你赶紧走吧。”
既然如此,那贺兰端方倒也就此离去。
崔无道看了看那个无神的柳树精,掐了斗诀将他原形现出,然后便又收到收妖袋中。然后又蹲下身去查看那点枯死的伏仙草,几乎成粉末了,幸亏他这回又从魔界带了些许出来,看来须得再寻个瓶子归置,他原来那个大花瓶也非凡品,乃是从重明道人那儿得来的。
这京师客栈被毁得乱七八糟,那瘦高个和矮胖子都不在了,崔无道无人使唤,竟硬逼着燕无怀去干,燕无怀噘嘴瞪眼,“凭什么啊?你又不认是我二师兄?凭什么指使我干活?我可是客人啊。”
崔无道扫了他一眼,“你们两若不打扫,就立刻给我滚出去!”
撂下这句话,他甩手而去。
到了夜晚时分,燕无怀总算将这客栈归置成了原来的模样,直饿得肚子呱呱叫。矮胖子和瘦高个没了,这客栈就没人管饭菜,他只得拉着严爵一道出去吃喝。
在路口的一家面馆里,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两碗牛肉面,打了个饱嗝看着严爵,他只喝了一杯清茶。“严道兄,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话在魔界之时他就想问了,他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可这几日接连出事,他只得把这疑问放在心中,此刻闲了下来,他便直接开了口。
严爵手中捏着茶杯,顿了一下,“你觉得呢?”
燕无怀看着他转了转眼珠子,“仙家吗?”
他记得文曲星刚醒过来的时候问过他是不是仙家?
严爵扯着嘴角,像是一个苦笑,“我不知道。”
“什么意思?”莫不成连自己是否成仙都不知道?
严爵道,“凡是有仙人飞升,天庭司星盘的开德星君便会请示紫薇帝君,将其纳入仙册之中,而后便发仙令,邀其入天宫。”
燕无怀点点头,“是啊。”
严爵看着他,“我并没有收到仙令。”
燕无怀听了这话,又想了想,“那你是飞升了,只是没有收到仙令的意思吗?”
严爵“嗯”了一声。
燕无怀却是放下心头大事一般地长舒了一口气。既然知道他是飞升的仙人,那便大大放了心,还有心情劝他,“可能是司星盘的星君太忙给忘了,不过不入仙册也好,我同你说,入了仙册就要时时让仙规拘束着了,想出来玩一趟都不容易。”
严爵摇了摇头,不敢将实情告诉给他,怕吓到他。可看了他副没心没肺的傻样,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最后只好“嗯”了一声当做回应。
燕无怀却是另发感慨,“严道兄,你这年纪轻轻的就飞升了,真是厉害!”
严爵听了他这番恭维,道,“你若是想,那便加紧勤练修习,走吧,时辰到了,你该回去练功了。”
燕无怀一听这话,当即哀嚎。“我今天太累了,休息一日如何?”
严爵付了账,起身走在前头,“再不走,明日加倍练习。”
燕无怀不情不愿地起身,跟在他身后嘀嘀咕咕。
次日一早,燕无怀还在房中心不在焉地练功,那楼下便传来了崔无道的声音,“小崽子,平阳侯府来人了。”
燕无怀扫了一眼旁边闭眼打坐的严爵,“严道兄,我下去看看啊,兴许他们府里又有妖怪了。”
严爵没有反应,燕无怀瞧了瞧他的脸色,然后便自作主张地下了地,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出,跑了出去。
严爵见他走了才睁眼,唉,任他如何逼迫,燕无怀始终无心向道。修行一道,讲求的是心行合一,他心中不想,无论如何都是成不了的。
可他怎么能不入道呢?严爵从未如此犯难。
燕无怀兴高采烈地跑下楼梯,见到了往常跟着贺兰端方的小厮,对他道,“燕道长,不好意思,我们世子让我来同你们说一声,今日的酒席又要失约了。”
燕无怀挑眉,“怎么了?”
那小厮丧着个脸,“我们侯爷殁了,府上正筹备丧事,世子无暇出门。”
☆、前尘往事如烟去 更应珍惜眼前人
如此又过了两日,燕无怀的传音术总算练得过了关,严爵勉强点头之后,他便得了机会出门。
这京城一如既往的繁盛,两人一道走在长宁街头,燕无怀身上有了贺兰端方给的那盘金子,还贼心不死地想去见见传说中的如烟姑娘,可严爵不知怎的,一听到如烟姑娘的名字,脸就拉得老长,燕无怀提了一嘴,便不敢再说。
百香街不让去,赌坊也不让去,连马场严爵都不同意,燕无怀无奈之下,只好道,“不如去看看小曲。”
曲家,严爵倒是同意了,于是两人一道往那曲家而去。
大白天的,曲家这座小院大门未关,从门口直通通的可看到院落,那许文昌正站在院中,手里拿着一把扫帚,同两位老道说话。
这两位老道还能是谁!自然是重明道人和陶山翁了。
燕无怀远远见了自家师父,正欲悄悄逃走,岂不料重明道人眼睛亮得很,一眼就叨住了他,“站住!”
重明道人这两日也是气愤,在京师客栈时,一见崔无道那个孽徒,他便被气得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说来那文曲星君的法器还在燕无怀手中呢!
前几日,他与陶山翁一路追踪到文曲星君的踪迹,才跑到这京城之地来。若非半途遇上了闻机菩萨下凡来寻他那智灵猫,他们一早便先到这曲家来才是。
可惜他们晚了一步,文曲星君当时灵力大作只有一瞬,之后自行灭身,连那法器掌文墨的灵力也全无,当真是什么痕迹都没了。没有这点仙力的指引,他们追到半途,便失了踪迹。
好不容易一家家查探过来,正与许文昌询问时,燕无怀便自行送上门来。
重明道人这一喝,燕无怀倒也不敢真走,不情不愿地进了门,走到重明道人身旁。
许文昌看了看他,“无怀兄弟,你们认识?”
燕无怀道,“这是我师父。”
“小子,掌文墨呢?”重明道人问。
燕无怀拉着他往旁边廊下去说话,“让文曲星君拿走了。”
重明道人一听,心道:果然,文曲星君当真现世了。于是便问,“那星君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