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不敢回家,或许是不敢面对那里的一些人,一些事。
他提着包心不在焉地走着。
公司和车站之间还有好一段路要走,但这班公交车确实是他上班路上最方便的一辆了。
他抬手隔着薄薄的衬衫,摸了摸自己胸前硬硬硌着的黑色石头,感受着自己跳得有些快的心跳,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最近总是感觉心神不宁的,好像隐隐有些预感,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了。
下班时天已经有些晚了,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这个时候路灯还没到设置好的亮灯时间,因此他只能在这深蓝色的滤镜里看着略有模糊的路。
不知是什么的缘故,他莫名觉得去车站的这条路,似乎变得比以前长了许多,怎么也走不尽似的。
他的心慌得越来越厉害了,这种感觉在这一个月里从来没有过,倒是在他得到石符之前曾体会到。
那是熟悉的、发自灵魂的不安,他之前有过无数次这种感觉。
快跑!
他的大脑里一直回荡着这么一句话。
不管为什么,不管因为什么,快跑!一定要快跑!
他抱住了手里的包,疯狂地跑了起来。
这条路无穷无尽,永远都走不完一样,他抬起头往前看,只能看到茫茫的夜色,和不断往前伸出的长长的路。
是鬼打墙!
他遇见了鬼打墙。
为什么还会让他遇到这种事?他不是已经求来了石符了吗?怎么还会碰到这样的问题?
可是很快他就来不及思考了,因为他在向前奔跑的过程中,渐渐地,听到了另一个脚步声。
那不是他自己吓自己,也不是他的脚在地上惊起的、石头的声音,更不是他自己的脚步声。
这人的脚,脚掌阔大,步步有力,频率比他低,幅度却比他大,每一度都刚好踏在他的心头,不紧不慢的跟住他,犹如猫戏老鼠,顽童戏蟋蟀。
在这脚步声出现的不久之后,他的耳畔便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这呼吸声,似远似近,若有若无,一会儿紧紧的贴在他的耳朵上,靠在他的身边,一会儿离他很远,好像在十米开外。
脚步声和呼吸声交错,让他分不清那个追逐着他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又或者那根本不是人,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迅速的占据了他全部的心声,记得他不顾身体上的疲惫和劳累,加速了自己的步调,但那个一直追着他的东西,也根据他的频率调整了步调始终保持着和之前一致的距离。
闫云书知道这东西就在他的后面,但是他一点也不敢回头只能这样没命似地往前跑着,他怕自己一旦回头,这东西就毫无顾忌地扑上来了。
民间有一种说法是:如果在荒野里行走,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你的名字,一定不能回头,因为人身上有三点阳火,分别在头顶、两肩,如果回了头,人的气息就会吹散阳火,使那鬼怪有机可乘。
而这个时候那东西虽然没有叫他的名字,可他依然不敢冒然回头,只是不知疲倦的往前跑。
他太累了,即使他有心加快速度,也仅仅只能让他快上那么一两步,长时间的奔跑已经快要耗尽了他的体力,尤其是现在,距离他上一次补充能量的时间已经过了快8个小时,他的眼前已经开始隐隐发黑,冒着金星,看路也渐渐不那么清楚了。
快要到极限了,他心知肚明。
可他身后的那个东西的步伐依旧那么稳健,呼吸依旧平稳,脚步没有乱了半分。
撑不住了,他要撑不住了。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既然那东西夺走他的命吧,就让那东西得逞吧,可他的脚步还是没有停下,即使他已经十分疲惫。
他想要放弃,又害怕面对真的放弃时将要遇到的惨状。
前路茫茫,看不清路。
这时正处在天没黑透,月亮没升起来,但是已经看不太清楚了的尴尬阶段,使人难以在这样的环境下看清楚前方。
闫云书的睫毛已经被涌出的汗液打湿了,眼睛也被咸涩的汗滴蛰得刺痛,他想要伸手擦一擦,但双手却像是僵硬了似的,只知道随着步调摆臂,无法听从大脑的指挥。
他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想到要撑不住了,脚底和鞋底摩擦得生疼滚烫,几乎要起火了,可他依旧不能停下,不可止步。
因为那均匀的呼吸声,还响在他的耳边那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还保持着和他差不多的速率。
不能回头,不能停止。
在他的嗓子几乎要烤干冒烟时,他突然看到了前方有一个黑洞洞的身影,那巨大的长方形在夜幕中也尤其明显——是车站。
是车站!
他在竭力奔跑的途中,突然找到了目标,像是沙漠中行走的人,突然看到了绿洲一样,疲倦一下子从他的身上飞走了似的,猛地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冲着车站的位置扑了过去。
而他身后一直不紧不慢跟着他的那脚步声也似乎因为看到了车站,加快了速度,他耳畔的那呼吸声明显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在极速奔跑的途中感到自己的衣领被人猛一下地抓住,凝滞住了前进的脚步,巨大的恐慌在他的心里突然蔓延起来。
被抓住了,完蛋了。
这种想法还没能在他的脑子里存在片刻,他就感觉那只抓着他衣领的什么东西,像是抓住了滑不丢手的东西似的,出溜下去了。
他趁机加速,感受着双腿转来的剧烈疼痛,飞也似的朝着车站的方向奔跑而去。
在他挂上车站台阶的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脚后跟被狠狠扯了一把,便“砰”摔倒在了车站里。
第23章 都不许走
闫云书“砰”的一声摔在了车站里的水泥地上。
他的手臂一不小心碰到了。车站里的长椅发出了咚的一声,疼的他两眼泛红。
“小伙子,你没事吧?”一个老太太关切地看着他,眼里含着些担忧问道,“需不需要给你一张创可贴?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有事儿没事儿?”
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这疼痛传来的一瞬间便消失了,他抬起头看着这位老太太勉强的笑了笑说道:“不用了,我没事。”
尽管他的手臂依旧传来酸胀的刺痛感,他也依旧坚强地扶着长椅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车站上的顶灯发出淡淡的白光和车站里稳坐着的人们,听着耳畔窃窃的交流声,他知道自己已经回归了现实世界。
这里是他无比熟悉的世界,在这里他不会被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追逐,也不会时刻都背着被夺命的危险。
他坐在车站的长椅上,慢慢缓和着自己的精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敢抬起头来,看向自己之前跑过来的方向,那里只有茫茫的夜色,只有被微风吹起来的白色塑料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之前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仿佛都是一场幻觉,被追逐的经历也像是仅仅是他想象出来的噩梦,他没有被追逐,也没有差点就留在了那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啪”一声脆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下意识低头看去,什么都没有,但他刚刚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是他身上发出来的声音。
是什么东西?
他这才感受到胸口处传来的一阵一阵的刺痛,是那石符硌在了他的肉上,让他感到那块软肉像是被割破了一样的疼痛。
他把一直戴在胸口的黑石头拿出来,在车站的灯光下细细研究着。
这黑色的石块依旧是那样,平平无奇的一块静静地躺在他手里,只有在灯光下才能让人看得见,这石头上出现了一条又长又细的裂纹,那裂纹几乎贯穿了整块石头,正面和背面都有它的痕迹,只剩下窄窄的一条连接着,让这石头不会直接分裂。
这黑黢黢的石头在日光灯下散发着金属的光晕,有种质朴的美感,只是这裂缝让它的美丽大打了折扣。
这裂缝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他刚刚一不小心摔到了地上,所以才砸出来裂缝了吗?他虽然对这个现象做出了这样的解释,但是他的理智却是不能相信的。
他刚刚遇到了这样的灵异事件,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条裂缝在这个石符上,所以才让石符的功效大大被减弱了,或者是说,这个石头是因为他遇到了灵异事件,帮他挡了一灾之后才出现了裂缝。
只是无论是哪一种猜测,都让他感到有些不安,他想着:一定要去发鸠山再去问一问,只有这样他才能放心。
这样想着,公交车便不急不慢的驶过来了,他没再惦记着这件事,而是先上了车,准备到了家再和仝阳商量商量,请教请教对方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应该怎么办。
他以前从来没在这么晚的时候上过这辆车,所以他也无从得知这车平时的载客量到底有多少,这车子上的座位几乎全被坐满了,他上了车之后看着满满当当的车厢,心里想着:难道末班车也会有这么多人坐吗?
难不成这些人也是和他一样下班时间晚,所以才这么晚坐公交车回家吗?
不知怎么的,他看着这满满一公交车的人,突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末班车灵异事件之类的恐怖故事,心中有些忐忑,想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