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都没有要吃饭的意思。
一个抱着一堆报纸,假装看得入神,一个站着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气氛像是突然僵了,好像是比赛一样,两个人都不说话,像是谁先开口谁就先认了输似的。
最后还是高压锅打破了僵局,发出气体被放出的“噗”一声,声音宛转悠长,在这样静谧的客厅里明显得不得了。
仝阳笑起来,带着他身旁的青年也跟着笑起来了,眉宇变得松快,表情也不再凝重,说道:“该吃饭了,不知道我这饭做得合不合你口味。”
肉是他走的时候放上的,这么一小会儿,就被烹得又软又烂,鲜嫩非常,一筷子戳下去,透明的油便吱吱叫着淌了出来,流了一盘子。
不得不说,仝阳的厨艺的确不错。
闫云书第一次在吃晚饭的时候吃撑了,连吃了两个馒头,就着荤的素的,吃饱了,眼睛还盯着了桌上的菜,大有冲上去再?两口的架势。
搞得仝阳哭笑不得,连连说道:“你别看了,你别看了,这些是留给你明天中午带到单位去吃的,再看就看进你肚子里去了。”
青年这才放下碗筷,不甘不愿地抱着一堆碗去刷,他一边刷碗一边说道:“我今天总觉得饿得很,可能是因为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我平时都不吃这么多的,一个馒头就填饱了,尤其是晚上,这真是开了先例了。”
“那感情好,看来我的厨艺还能入您的法眼,这样我心里就不再忐忑了,怎么样?您的新室友做饭还行吧?”仝阳打趣道。
“凑合凑合吧。”闫云书笑着,故意说道。
“那既然只能勉强凑合,你还是别逞强了,都让我吃完吧,你可以一口也别?。”仝阳作势就要收掉桌上的剩菜,“这剩下的肉我就都给倒了吧,反正你也不吃,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这么多,一看见它我还能老想着你对它的勉强。”
“哎哎,我说着玩的!”闫云书伸手去拦。
两人之间的气氛融洽得好像已经相处了很久,不存在一点隔阂。
不得不说,有些人的缘分似由天定,刚一见面就能处成亲人那么热乎,有些人的关系就不这么热切,没见两面就搞得像仇人似的。
吃完了饭,洗漱完了之后,两人一起坐在客厅,一边吹风,一边翻看报纸的内容,试图从报纸中寻找到任何云端消失的蛛丝马迹,从而找出云端在这世上存在的证据。
“这个上面没有。”仝阳从其中一沓里拿走了一份报纸放进另一沓里,上面几乎全是广告,只有一小部分是某地某村的一些八卦,也只是类似某家媳妇和老公公在一起被捉奸了,谁的婆婆和媳妇一天生了两个大胖小子这样家长里短的事情,没有什么有意义、有价值的新闻。
“我翻了这么多报纸,都只是在说别的村别的地方的事情,还没翻出没有一张上面说过我们那边的八卦的。”闫云书也做着分类,整理了一多半。
“你看这里,这儿,闫家村……是不是你们那个村子的名字?这不是你们那边的消息吗?”仝阳指着一处,拉了拉闫云书的衣服,唤他去看。
“哪儿呢?我看看……”闫云书也有些激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上面记载了闫家村事件的报纸,他可得好好研究一下,但当他看到那上面写着的内容时,他就有些泄气了,“这虽然也是闫家村的事情,但是跟云端没关系。”
上面是一篇关于闫家村情杀案的报道,讲的是一个女人因为怀疑自己的丈夫和初恋再续前缘,便把她的丈夫杀死了,又跑到那女人孩子的学校,把孩子也掐死了,情节叙述之狗血,悬疑气氛之厚重,处处都能让人看得出,这是一篇伪纪实文学。
“看起来有点像假的。”仝阳看了看,沮丧道:“我以为能帮到你呢。”
看他这么上心,闫云书为难道:“难为你了,帮我翻这么久,云端这种事本来就不好找出什么线索来,你看,就算是闫家村的事情都几乎没有外界媒体会关注,何况一件没头没影的事情呢?咱们别找了,睡觉吧,天已经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仝阳看起来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他低声说道:“我找了这么一大堆东西,想不到一张没用的都没翻到,真是白费功夫了。”
“怎么能是白费功夫呢?还有这么多没找呢,说不定有用的东西就在剩下的这一堆里,就等着咱们明天翻呢。”闫云书宽慰着对方,也有些失落起来,其实他知道自己说的概率很小,但这事不是仝阳该操心的事,而是他的,他怎么能带着仝阳一起低落,沉溺于这件事所带来的失落感呢?
他看着仝阳心里默默想着:这个人真的是太好了,好得让他有些动容。
他越看对方,语气就越是轻缓,劝说道:“先睡觉吧,明天我们再来翻看这些东西,好吗?我们又不急于一时,这是一场硬仗,我们要慢慢来,并不在这一两天的功夫,慢慢找总是会找到的,你的朋友也是一样。”
他想起对方也有一个和云端一样遇到同样消失事件的朋友,对方这样做何尝不是在求得一个心理安慰呢?
或许是将心比心,他现在不仅在希望能快一点找到云端,证明他的存在,还希望能快一点找到仝阳的朋友的下落了。
他有意把对方的情绪拉升的高一点,带到别的事情上来,下意识就问道:“你当时寻找你的朋友的时候也是这样吗?感觉这些都是你做过一遍的事情一样。”
“我那会儿啊?我那会儿还很小,当时也买不到这么多的报纸,只能一点一点的攒钱,到报社去精挑细选着,先看一部分报纸,再买一张报,待会去见一下我认为有用的信息贴到一个本子上,做成一本一本的剪贴报,那时候太小了,辨别不出哪些信息是假的,哪些信息是真实的,哪些信息是在真实故事的基础上加以编撰的,就都剪下来,像个老鼠一样,把所有能用到的、不能用到的都囤积起来。”仝阳回忆着,“我这给做了三本简体报,但是一本也没有用处,最后就都给卖出去了。”
和现在的他并没有什么差别,现在他虽然有能力购买这些报纸,却依旧无法从上面找到有用的信息。
第21章 小跟班儿
“这不怪你,不能怪你。”闫云书沉默了一瞬,安慰道,“你不需要对这件事抱有遗憾,这不怪你。”
谁想碰上这种事情呢?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简直比灵异故事还灵异。
“说不准,我们只是灵异电影里的主角,被编剧玩弄了,傻乎乎地在原地打转。”他感叹道。
仝阳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半晌,他说了一句:“睡觉吧。”
睡眠是医人的最好良药,是忘却一切的蓬莱仙岛,是抛下现实生活的永无之地。
当黑夜过去,白天来临时,昨夜所有的哀愁与难过似乎都被埋藏在心里,再次投射在脸上的则是一如既往的笑容。
“早。”仝阳穿戴整齐地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笑容满面地与自己的新室友打招呼,“怎么愣了?”
闫云书愣着神,顶着一头杂乱的头发,看着从熟悉的房间里出来的不熟悉的人,还有这间看起来和他原先住的截然不同的房间,想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恍惚地笑了笑,说:“怪不得,我以为我在做梦呢。”
他的室友已经不再是云端了,他已经有了新的室友了。
他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
他有了新的室友,这意味着,这间房子不再是他和云端两人的居所了,意味着,他隔壁的房间再也不能被云端所居住了,即使他日后找到了对方,也再也不能让对方和他一起居住了,意味着,所有的东西都和昨天划清了界限,不再能容忍他浑噩地自我欺骗了。
他莫名有种背叛的背德感,还有些奇异的轻松。
“是不是有点回不过神来?”仝阳笑着问道,“需不需要你再从房间里开门出来一趟?”
“这倒不必。”闫云书摇摇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香,那是大米和枣子的味道,带着谷物的甜香。
他用力吸了吸,辨认出这是什么的味道,惊喜地转头,说道:“是豆浆!你带了豆浆机来了吗?”
“是我昨天去买的,我比较喜欢吃早饭的时候喝豆浆,就买了一台,我记得你也很喜欢豆浆,我还特意做放了你喜欢的枣,用的是灰枣,甜得像蜜一样。”仝阳介绍道,他对身上有一种不慌不忙的气质,这种姿态让他看起来比闫云书更像这个租房里的主人。
“你怎么知道?”闫云书讶然。
“咱们那天吃饭,我看你很喜欢那家的甜羹,尤其是里面的蜜枣,就猜你喜欢吃甜的,我买的这灰枣个大核小,甜度也高,你应该会喜欢吃。”仝阳倒是没有藏着掖着。
“你还挺细心。”闫云书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道谢:“谢谢你,帮我这么多,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真是用心了,你对朋友都这么好的吗?那你的朋友应该不少吧。”
他虽有心和对方保持距离,却依旧难敌对方的好手段,这种用心程度,这种热情,说是对待数十年相处的老朋友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