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白打开手电筒,仔细地在墙壁和地上搜寻,身后的梁安也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水库里很黑,手电筒根本照不到头,邹白只好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不知走了多久,他猛然想起来,他一直扶着墙壁往前走,少说也往前走了二十多分钟,照理说这个水库并没有这么大,应该早就走到头了。
望着前面那片没有尽头的黑暗,邹白叫了一声:“梁安,你在吗?”
梁安的声音很快响起:“我在呢。”
邹白放心了,又往前走了几步,又猛然停住脚步:“梁安,我们下午再去吃兰州拉面吧,你不是特别爱吃那家的香菜吗?”
梁安的声音很兴奋:“好啊。”
空气仿佛停滞了,邹白后背发凉,因为梁安是不吃香菜的,他刚刚故意这么说的,但是刚刚那个声音却没有反应,这就说明,现在回答的那个人不是梁安。
邹白转身,僵硬地笑道:“我搜查完了,这里好像没有什么,我们出去吧。”
那个声音这次是在他背后:“是吗?但是你好像还没有走到头。”
邹白脚步加快,边往外走边道:“差不多了,我有点头晕,我先出去缓缓。”
有冰冷的气息喷到他的脖子,他浑身一颤,继续往前走,有一个冰凉的身体贴过来了,同时,一阵死鱼臭虾的味道从背后传来。
一只发白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水里好冷,你本来就应该陪我,怎么能一个人逃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水库四面八方开始有水涌进来,渐渐的,水已经淹没他的小腿了,他想动,但是脖子上那只手将他禁锢得死死的,无论他怎么动都摆脱不了。
慢慢的,水位越来越高,已经淹没到他鼻子了,他开始呼吸困难,身后的人笑起来:“这里很冷的,但是有你陪我,两个人挤一挤就好了。”
邹白咬住舌尖,一股血腥味从嘴里弥漫开来,他侧头,一口气全喷到那人脸上。
转头的那瞬间,这才看清田思奇的脸,脸上的皮肤腐烂见骨,只有少量的皮肤组织还挂在上面,还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水生动物附在上面。
邹白胃里一阵翻滚,硬生生憋着没吐出来。
后面田思奇也发出一声尖叫,邹白重重倒在地上,新鲜空气重新涌进鼻口。
刹那间,水库的水全部消失不见,再睁开眼,已经在水库外面了,梁安蹲在旁边,正着急地叫着他的名字。
邹白咳嗽了两声:“差点被憋死。”
“怎么了,我听见声音过去你那边一看,你已经倒在地上没有意识了,吓死我了”梁安拧开一瓶水递给他,邹白摇摇头推开,现在叫他喝水,他还真的喝不下。
于是邹白把刚刚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听得梁安心里一阵后怕,你以后就跟着我好了,免得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我赶过去都来不及了。
邹白看着身后黑黢黢的水库,那张爬满螺蛳的脸又出现在水库口,他脚一软,一个踉跄差点又倒了,梁安眼疾手快捞住他的手臂,也向后看了一样,什么也没有。
走出水库一百米后,邹白才放下心来,他边走边想刚刚在水库的事,他觉得田思奇有一句话很奇怪,什么叫他本来就应该陪他,难道之前千平也掉进水库过,但是没死成?
梁安听了他的见解,也觉得十分有道理:“田思奇的死跟千平绝对有什么联系,只有了解到当天的整个发展历程,才能知道这件事到底跟千平有什么联系。”
因为去过田思奇的家,所以两个轻车熟路的找到田思奇的家,这次很不巧,田爸爸正在家,于是在一阵臭骂声中,两个人被轰出门了。但是邹白眼尖的发现,之前在街上碰见的那个男生,是田思奇的弟弟,难怪会觉得眼熟,上次在田思奇家的全家福上面见过。
提到田思奇的时候,他明显也有反应,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
两个人躲在田家外面,眼看田爸爸出门后,又重新登门拜访,因为田爸爸的态度,田妈妈有点不好意思,连连道歉,招待两个人坐下。
田思奇的弟弟迟疑了一下,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邹白看着男孩,问道:“这是?”
田妈妈介绍:“这是我二儿子,田思成。”
邹白点点头,然后就单刀直入:“相信你们也知道我们为什么过来,是关于田思奇的,我见过他。”
男孩脸色不太好看:“我也见过。”
田妈妈又想哭了:“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来看看我,肯定还在怪我们两个,没给他买篮球。”
梁安心里一动:“篮球?什么篮球?”
男生进房间了,然后抱出来一个已经有裂口的篮球,田妈妈说:“思奇很喜欢篮球,那天他跟我们说要买个篮球,他爸爸因为工作上面的事正心情不好,看他在家里闹,就把他骂了一顿,后来,后来……”
田妈妈哽咽道说不出声:“都是我的错,要是我劝劝他爸爸,那孩子也不会这样。”
“就这样?田爸爸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田思奇平常是个敏感的孩子吗?”
“没有了,他爸爸就是说他再闹就揍他,那孩子就跑出去了,他爸爸脾气不好,平常就经常骂他,谁知道这次那孩子这么想不开”
邹白有点不能理解,这个自杀的理由不够充分,一个八岁的小孩怎么会因为父母不给自己买自杀呢,况且田思奇又不是那种心理敏感脆弱的小孩。
答案越来越模糊了,邹白感觉头疼。
梁安安慰道:“你别想这么多,反正亡器已经出现了。”
邹白回过神:“你是说那个篮球?”
“十有八九是了,田思奇生前就想要一个篮球,我刚刚看那个篮球,年纪应该不小了,看上去有十来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梁安:“你踹到我腰了!”
邹白一脸不屑:“是你腰不好吧,大叔?”
梁安搓搓手,翻身在上:“我腰好不好,你可以试一下。”
☆、017
“今天晚上,田思成会过来找我们”
梁安奇怪:“你怎么知道?”
邹白摊开手掌,那里躺着一张纸条。刚刚出门的时候,田思成好像还有话想跟他们说,但是碍于田妈妈,一直没有机会说,于是送他们出门的时候,找机会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
打开一看:“今晚去你家,有话跟你们说。”
等到晚上七点,田思成终于来了。
田思成看上去有点紧张,一开口,大家都吓了一大跳:“其实,我哥平常都住在家里。”
梁安皱皱眉:“你怎么知道?”
田思成抱着头:“我小时候还能看见他,就是我给你们看的那个篮球,他晚上经常在家里面打篮球,最开始爸爸妈妈还以为是我,每次爸爸骂我,他就在家里打篮球打得更凶了,就像是很开心。”
“现在呢,你怎么知道他还在家里?”
“因为自从他的遗体被找到后,他每天晚上都来找我,经常是在卫生间里,偶尔在房间里”
邹白发现他说这句话时,手一直在颤抖,就像是看见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事情,他继续问:“他有对你做什么吗?”
田思成双眼里充满恐惧:“他想杀我,他每天回来都是想杀了我,你看。”
他伸出手,手腕处有两条粉色的疤痕,就像是两条粗粗的蜈蚣。
梁安看了一眼,那两条疤还没长好,应该是伤口刚刚才长好,然后又被人撕裂。
“这是我自己绑的,他每天晚上都引诱我自杀,有一次是在浴缸里,要不是妈妈进来,我就淹死了,还有一次是在楼顶,也是有人叫我,我醒过来才发现是在楼顶,后来我就怕了,每次睡觉就把自己绑在床上,这样无论我怎么样,都不可能做出自杀的举动了”,田思成抚摸着那道伤疤,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我一直知道我有一个哥哥,我也很想他,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恨他吗?”邹白道。
田思成先是茫然,然后面露纠结,但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走的时候才八岁,应该什么都不太清楚,我不怪他。”
邹白心里一阵触动,可能这就是家人吧,无论你犯什么错误,只有他们能一直无条件地原谅你,给你机会。
因为天色不早了,梁安主动提出来要送田思成回去。
邹白仔细想了想,田思奇要杀田思成的一个重要原因,不过是一个,嫉妒。他死的那天,正好被田爸爸骂了一顿,而自己这个弟弟,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处处比他强,他自然心里不好受。但是一个才八岁的孩子,你能指望他多大度,况且,他因为这件事情失去了生命。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这个心结只能交给田爸爸来解决,但是有两个重要问题,一个是怎么让田爸爸相信他们,照田爸爸现在的态度,看上去难度很大,第二个是,怎么让他出来见田爸爸,这么多年了,他心里还憋着一股气。
邹白心里有点闷,站在窗户往下看,下面一群老人站在篮球场上跳广场舞,另一半篮球场则是几个年轻人在打篮球,他忽然有点感慨,要不是下面喷泉里面有个溺水的小孩,他还真觉得是一派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