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孟婆低头沉忖半晌,忽然转头望向阿蓝。
“阿蓝,你还记得日阳过世那天的情形吗?”
阿蓝似乎没料到会被点名,深邃的眉头微微凝起。
“……记得。”
“你可以重新说给我听吗?那天我和你……到底为什么会想到海边来?”
“就像我当初跟警察说的一样。”阿蓝的嗓音没有高低起伏:“是少爷您一时兴起,说想带我去海边,所以就叫上司机,带我一起过来。”
“然后呢?具体而言,那天我和你在海边做了什么?”孟婆问。
阿蓝望着孟婆,眼神里充满复杂。
他看了还站在旁边的黎日翔一眼,黎日翔最近也很乖觉,知道阿蓝与他,就像扫地机器人和猫一样,天生不兼容,他摊了下手。
“我去找大姊。”他说着,径自去了海滩的另一头。
阿蓝目送黎日翔的背影,这才开口。
“……那天,您还带了绳子和手铐,还有浮标,还有一些我记不得的道具。当时我心里有数,也没多问。果然少爷您一到海滩,就要我先下水游泳,后来少爷你要我脱了泳裤,让我裸泳,在我身上挂了浮标,说想跟我玩个游戏。”
阿蓝面无表情。
“你把我的手脚用手铐铐在一块。我水性没有很好,您也知道这一点。那天气候也不佳,浪头很高,你用长绳子系着我脖子,把其中一端系在岸上,防我漂走,然后就坐在海滩上,看我在海水里载沉载浮。”
“我手被少爷您铐住,没办法靠自己游泳,你放置我的地方海水也很深,脚探不到底。我一直呛水,当时我很害怕,一心只想让自己不要淹死,我哭着求让我上来,但您没有理会我,还看着我自/慰。”
“……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晕过去了。”
孟婆露出抱歉的表情,他大约没想到阿蓝会这样巨细靡遗地陈述自己受虐经过,还是对着曾经施虐的人。
但自从在庙里问过我,确认自己和黎日雄确实是不同人后,我发现孟婆对阿蓝的态度改变很多。
以前孟婆以为自己就是黎日雄,多少对黎日雄加诸在阿蓝身上的暴行有点罪恶感,出于弥补的情绪,对阿蓝几乎有求必应,也会半推半就的与他亲近。
但现在的孟婆,对阿蓝只有同情。
孟婆是个善良的人,但决不乡愿,他同情阿蓝的遭遇,但这份同情是带着疏离的,还有一点恐惧,我想阿蓝一定也感觉到了。
“那日阳呢……?”孟婆问。
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事,两个青少年跑到海边玩溺水PLAY,把一个九岁的孩童抛到一边去,这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日阳呢?我和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日阳他在哪里?总不成一起在旁边看吧?”
但阿蓝的回答,却令我和孟婆吃惊不已。
“日阳少爷,那时候和日勇少爷玩在一起,我并没有余暇注意到他们。”
“什么……?”
孟婆张大了嘴,我也怀疑是孽镜台的声音播放系统出了问题。
“嗯,那天是日勇少爷刚好来找日阳少爷玩,当时老爷不希望日勇少爷随便进来黎家宅邸,都是日阳少爷偷偷放他进来。”
“那天我和你要去海边,日勇少爷本来和日阳少爷在庭院里玩球,日勇少爷看到你,就跑来跟你搭话,就像现在这样,相当热情。当时的日勇少爷,好像认为只要讨好你、让你喜欢他,他就有机会和他母亲一起被接进黎家。”
我能够理解,做为庶生子,又不被老总裁所喜,如果不搞些手段,确实是很难有立足之地。
我想起过往每次见到黎日勇时,特别是那孩子的笑容时,那种些许违和的感觉,或许就是因为那并不是真心诚意的。
阿蓝说,那时是黎日勇主动迎向他们,脸上挂着一如现在的灿烂笑容。
‘大哥,你要去哪里?’
当时的黎日勇问黎日雄。而黎日阳就躲在他身后,少晒日了黎日阳脸色苍白,个性也很胆小,因为害怕黎日雄,连眼睛也不敢跟大哥对上。
我想小孩直觉都很强,虽然不清楚当年黎日雄是不是人渣到会对小朋友下手。但照黎日雄对黎日翔有那种企图看来,么子要是长大成人,八成也逃脱不了黎日雄的毒手。
黎日阳肯定是感知到黎日雄的魔王潜质,所以才预先提防的。
阿蓝说,当时黎日勇知道黎日雄要去海边,便起意要跟随,而黎日雄后来也没有反对。
日勇又邀了日阳,日阳和日勇本来交好,既然日勇力邀他去,日阳也不好拒绝。两个孩子一起跟着兄长去海边,本来是这样再正常不过的家庭行程。
当时本来要一起在大门口乘车,但日勇忽然说有东西忘记拿,便临时返回黎家大宅。
黎日晶这时从外面回来,看见黎日雄与日阳要去海边,黎日晶深知日阳的身体状况,于是向黎日雄抗议,但黎日雄当时不知有什么考虑,没有答应放人。黎日晶也惧怕长子,后来结果不欢而散,黎日晶愤而离开。
这时日勇才回来。这就是为何黎日晶始终认为,当初跟着长子去海边的,只有黎日阳一人了。
“但是……日阳溺水之后呢?日勇呢?”我听孟婆问阿蓝。
但阿蓝摇了摇头。
“我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毕竟我在海水里泡了很久,有点失温,后来再醒来时,已经被带回黎家。警察还在海边搜救,过没多久,就传来日阳少爷过世的消息。”
“我清醒之后有问过你,海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你什么也没说,只教了我怎么跟警察讲,对日勇少爷的事也没有提,我也不敢多问你。”
阿蓝说,日阳过世后没多久,黎日勇就被正式接进黎家。老总裁收养了黎日勇,原本属于日阳的一切,最终都进了黎日勇这个庶子的口袋。
我看孟婆默然无语,他的想法应该跟我相同。这样看来,黎日勇当年在海边,肯定是对日阳做了些什么。
九岁的孩子,要说天真烂漫,心机重起来也是可以吓死人。
比如孟婆那年进我府邸时,我本来不让他跟我同房,我从未与人同床共枕过,怕睡起来尴尬。
但孟婆怕黑,为了让我跟他同房陪睡,他无所不用其极,到后来甚至装病。
他吞了乌判那里摸来的热石散,那是冰寒地狱里拿来喂给受刑的囚犯,替他们恢复体温,好让他们反复受刑的药物。常人服了体温会飙高,像发烧一样。
他装成高烧的样子,让我不得不睡在他旁边,整夜照护他,同样的手法还用了好几次。
当时我不清楚孟婆的身世,还以为有凡人血统的孩子,常生病是正常的,着实被他骗了好一阵子。
后来搞清楚了,我也习惯枕边有人了,就任由他继续睡下去。那时候孟婆也不过才九岁大。
但我为他这样尽心尽力,他后来竟然过河拆桥,还扔我台灯,实在伤我的心。
孟婆这孩子心性纯善归纯善,没心没肺起来也是挺不得了的。
对黎日勇而言,明明同是老总裁的种,但黎日阳却可以吃香喝辣、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而自己却连进家门都不被允许,还得靠黎日阳偷偷给他开后门。
我要是黎日勇,心理一定不大平衡。以九岁的小孩而言,会中二到因此产生杀意,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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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追上繁中那里的连载进度了,之后两边会一起更
第19章
但我不解的是,黎日雄应该是明知当年海滩上发生的事。
他知道当年随行去海边的人,除了日阳外还有日勇,但他却选择完全对外隐瞒这件事。
我想起先前阿蓝说过的,有司机忽然辞职的事,多半也是黎日雄搞的鬼,因为司机也知道当天有日勇的存在。
日勇当年只有九岁,没有湮灭证据的能力,这些只能靠黎日雄。黎日雄可以操控阿蓝,但无法永久保证司机不会出卖他,因此才早早打发了司机走。
当年在海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让黎日雄不惜做到这种地步,也要隐瞒黎日勇的存在?
孟婆看着大海沉思,以他的才思敏捷,我能想得到这些,孟婆一定也想到了,所以我应该也不用多替他伤脑筋了。
我看他忽然脱去御寒用的外套,撩了下额发,纵身跃入海中。
“少爷!”阿蓝吃了一惊。孟婆从海水中回过头,赤精的上身在海水浸润下,反射出优美的线条。
“我想游过去那里,一起过来吗,阿蓝?”孟婆在水里问他。
“去哪里?”阿蓝一脸不解。
“日阳淹死的那个洞窟。”孟婆说。
他是行动派的人,一下子游到海潮中央。他水性在地府时就很好,以前常见他和乌判在奈河比赛谁先游完一趟回来,两人互有胜负。
但阿蓝并没有动,孟婆在水里游了一阵,回头看他,阿蓝便忽然开口。
“您是……少爷吗?”阿蓝问。
孟婆怔了一下,停下泅水的动作。“什么?”
阿蓝低着头,海潮拍岸的声音越来越大,连我也听不清阿蓝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