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黎日雄,而是因为我?我从在医院里醒来就有这种感觉,虽然日翔也好、阿蓝也好、大姊也是,他们跟我说了很多我以前的事,但我都没有实感,好像那是跟我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
孟婆忽然福至心灵。
“……我和黎日雄,其实不同人,是我借用了黎日雄的肉身。是这样吗,王爷?”
圣筊。我为了嘉奖他才思敏捷,还特意让杯筊多跳了两下。
“但……为什么我得借用黎日雄的身体?我自己死了吗?”孟婆又问。
阴筊。
“……所以我没死?那我干嘛没事要借用别人的身体?”
笑筊。那要问你自己啊!之前白判跟我说的那番话,我到现在没搞清楚是什么意思。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咧,可恶的孟婆。
孟婆似乎遇上瓶颈,我看他思忖良久。
“为什么……王爷要这样帮我呢?”
他换了个问法。
“我和王爷,有什么交换条件吗?比如等我阳寿尽了,要出卖灵魂之类的。”
阴筊。韩剧看太多了孩子。
“如果不是交换条件,那是什么?”孟婆歪了下头:“……我和王爷,以前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圣筊。
孟婆怔了怔。“我是王爷的信徒?”
阴筊。
“我是王爷的学生?像学法术的师傅和徒弟那样?”
阴筊。虽然这么说也无不可,但因为不是重点,我还是没给过。
“我是王爷的亲戚?”
我想了下,我跟孟婆没有血缘关系。阴筊。
“我是王爷的朋友……?”
阴筊。
孟婆抿紧了唇,我看他跪在那里拚了命的思考,有种幸灾乐祸感。他一定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关系,才会既非师生、又非亲人、更不是朋友。
我见孟婆启了唇,用玩笑似的语气说:“……总不成、是恋人吧?”
他掷了筊。我一瞬间有些慌乱,这筊掷得力道也很强,其中一筊打到供桌,先停了下来,另外一筊则弹跳得老远,滚过了供桌,弹到月洞门的门坎下,骨溜溜地转了两圈。
我见孟婆瞪大眼睛,然而那个杯筊还没停下,中途便被人拦截了下来。
阿蓝气喘吁吁地进了神殿,他一脚踢飞了那个弹起的筊,冲向跪地的孟婆,神色还有点惊惶。
“少爷!原来您跑到这里来了!为什么没有跟大家说一声?我问二少爷,他说你还没吃早餐就一个人溜出医院,好在我打电话问了您叫车的车行,他们才说您叫出租车到庙里来了。”
我见孟婆忙起身迎向阿蓝,他笑着说没事,和阿蓝道歉,解释了好一阵。
我看着那个被阿蓝踢飞的筊,他撞到墙边,旋转了两圈,最终还是停了下来。
供桌旁的筊是阳面。
而墙边的筊,我没有操控它,却停在了阴面,成了个圣筊。
“白姊,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嗯,什么,小孟?”
“你曾经喜欢上什么人吗?”
“……你问错人了。我生前很宅,几乎都躲在房间里读书,而且我讨厌男人。”
“女人……一般来讲都会喜欢上男人吗?”
“什么意思?”
“就是……男人喜欢女人、女人喜欢男人,这果然才是正常的吗?”
“喔,这个啊,也不一定哪。我出生那个年代可能是吧,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每个人都有自由喜欢上什么人的权利,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下次我把从阳世带来的书借你,现在阳世这种理论正夯。”
“所以男人喜欢男人,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当然,为什么忽然问我这个啊?”
“就算对男人产生欲/望,也是正常的吗?”
“你是指什么?”
“就是……看到一个男性,会想要亲吻他、想要摸他、抱他,想要看他的身体各种部位,想要……对他做很多过份的事情之类的。”
“你说的那个男性,我认识他吗?”
“不,我只是举例。”
“单纯就理论上来说,喜欢上一个人,本来就会对他有欲/望,这很正常。”
“那,如果说那个男性,对什么事都无欲无求,对谈恋爱不感兴趣、对人也没有欲/望,还觉得人世间的感情和欲/望都是虚妄、都是无聊的玩意儿,连接触都不想接触,那该如何是好?”
“……所以你说的那个男性,我认识他吗?”
“只是举例,没有指涉特定的人。”
“这我也没有办法。单纯就理论上来说,喜欢上一个人,本来就得尊重他的想法、他的价值观,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不来电的话也强求不来。”
“这样啊……”
“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你说的那个男性,有谈过恋爱吗?”
“我不知道,就我所知的没有。”
“那不如这样吧?你去谈恋爱给他看如何?你不是说他觉得恋爱很无聊、觉得不切实际吗?那搞不好是他自己没谈过,才在那边讲风凉话,你就找个人恋爱给他看,说不定他看了你的情况,就会觉得谈恋爱也挺有意思的,因而改观也说不一定。”
“谈恋爱给他看……吗?”
孟婆总算出了院。
他的右手虽然还是不大灵便,但至少应付正常生活没什么问题。这也让他从被看护的窘境中解放,否则我看他都快被阿蓝和黎日翔这两个黑白无常烦死了。
第17章
出院之后,孟婆主动问了黎日勇,要给他补过二十岁生日,黎日勇也没有拒绝。
但阿蓝坚持孟婆如果要去游乐园,他就没有不跟随的道理。毕竟发生那种事,不知道歹徒又会在哪对哪个黎家人下手。
而黎日翔听见阿蓝要跟,就表示自己身为亲弟弟,更有理由维护孟婆的安全。还装模作样地说他也是黎日勇的兄长,偶尔也该尽尽兄长的义务,帮弟弟过生日。
这个风声不知道为何又传到黎日晶耳里,她也表示偶尔出门玩玩也不错,虽然她母胎单身到现在,也没去过游乐园玩过。
看来黎家一家子上下,对恋爱都不太在行。我深刻体认到让孟婆投胎到这家子来,可能真的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样浩浩荡荡的,反倒是黎日勇自己退缩了。
他礼貌地表示感谢各位兄姊的抬爱,但孟婆重伤初愈,可能不大适合出远门,游乐园的事还是再从长计议。
这回换孟婆提议了:“那就不要去游乐园,去海边如何?差不多也要入夏了,日勇小时候不是很喜欢玩水吗?”
对于这个提议,其他人都表示没有异议,只有黎日勇面有难色。
“海、海边吗?”他问孟婆:“但是……大哥对海边,不会有不好的回忆吗?毕、毕竟大哥才在海边……”
“喔,完全不会。”
孟婆回以灿烂的微笑。“反正我什么也不记得了,再说我现在也好好的,搞不好是海神庇佑我,我才能像现在这样死而复生呢,对吧,日勇?”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黎家虽然各种光怪陆离,至少有一点是不错的,那就是有钱。
孟婆这些日子养尊处优、吃好睡好,身材健壮不少,黎日雄的肉身本来身高就高,现在更是高大挺拔,有股成熟男性才有的独特魅力。
大户人家出游,连阵仗都不同凡响。司机帮载了各种泳具和休闲用品,包了整片夏日的海滩,在白色沙滩上放了躺椅和阳伞,还有专人帮擦防晒油。
黎日晶从头到尾都躲在阳伞下,她带了写生道具,专注的不知画些什么。
黎日勇则不知为何,躲在离海最远的沙滩蚀壁下,双手抱着膝,出神似地盯着一碧如洗的蓝天。
“日勇。”我看孟婆主动走近黎日勇,在他身前蹲下来。
他从身后拿了个纸包出来,用缎带胡乱绑着,感觉就是孟婆自己绑的。这孩子脑袋虽然好使,手工艺却很悲剧,小时候曾兴起要帮我织围巾,但我收到时还以为是帽子,把它戴在头上。他还因此气了我一个礼拜。
“祝你二十岁生日快乐。”
孟婆对着么子说,“虽然已经迟了,但我还是准备了礼物,你打开看看。”
黎日勇目光迟疑,但他还是在孟婆注视下打开了纸包,里面是个小盒子,把小盒子掀开,里头是个像玻璃球的事物,还有小星星在玻璃球里随水飘动。
我知道这玩意儿,阳世的人会在球里放房屋模型或圣诞老人什么的,放在房间里玩赏,白判每次休假去阳世旅游时都会带上一个。
黎日勇看见那个玻璃球,脸色却变了变。我透过孽镜台看去,那玻璃球里也有模型,却不是圣诞老人,而是个摩天轮,除此之外还有云霄飞车什么的。
那是个游乐园的模型。
“大哥怎么送我这个?”黎日勇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本来要跟你到游乐园的,却没能履行承诺,想说给你个东西作纪念。”
孟婆说,我注意到他在观察黎日勇的反应。但实在想不透,就这么一个小玩具,难道其中有什么机关?
黎日勇看起来也没很开心,毕竟也是二十岁的大男人了,收这种小女孩的玩意儿。要是我是黎日勇,应该会跟孟婆说与其给我这个,不如把你名下股权让给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