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星君被缠得无法,只好将殿内事宜给细说分明。
起先他刚入殿门,便跪下要同玄英君领罚。
说出了自己顶撞师兄还险些动手的过分行径,分毫没提事发原因。
玄英君直觉不对,便着人将曦和君也给唤来,问清了缘由。
玄英君念在事出有因,斥责了他两句便罚他静思己过几日。
徒弟赶来之时,他正低头听训呢,结果被这不明真相的小崽子给护到了身后。
顾襄阳甫一听完,吓得立在原处。
闹了这么大个乌龙,还误会玄英君伤害同门,回头自己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姬星君看出他的想法,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脑袋,轻笑:“无妨,师兄定不会同你计较的。倒是你,怎么过来的?”
顾襄阳扬了扬下巴,指了指那四代目。
姬星君顺着方向望去,险些没认出来。只见一只曲颈垂首的天鹅立在此处,双翅展翼,好似随时都能破浪前行。
走近一看,内里别有洞天,里头被顾襄阳设计得刚好能容纳两个人。
这回就连姬星君都不得不对徒弟再度刮目相看,心道这是收了个什么神仙弟子,除却灵根差些,悟性差些,修为差些,简直堪称全能。
就这一会功夫,他便不由得心虚,感觉自己除了会剑术,其余简直一无是处。
顾襄阳忙活了整夜功夫,此刻早已困成二狗。将自家师尊安置到座位上便去了驾驶座开小天鹅。
方才磕磕碰碰开了一路,如今对方向速度的把控早已应付自如。
起先姬星君还崩着根弦怕他摔了,后来见他开得稳当便也不再多说,静静坐在副驾驶盯着徒弟的小胖脸发呆。
顾襄阳见他不说话,便张口问道:“师尊在想什么?”
姬星君轻叹口气,以手支颐闷闷不乐:“为师在想,你入我门下可真是屈才了,我会的还没你多。”
原是这个,顾襄阳还以为啥事呢,笑着朝他挑了挑眉:“那不如这样,我也收师尊你为徒,咱俩各论各的,人前我喊你师尊背后你叫我师尊,如何?”
姬星君:“……”
现在把他送人还来不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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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回了峰,姬星君一股怒气还郁在胸口。
几经思索,犹豫着要不要依着二师兄的教育之法给他一顿胖揍,却在见到徒弟呵欠连天的可怜模样之后,满腔怒意又都尽数消散了。
自去打了盆温水,给他褪了鞋袜外衫细细擦洗一番,而后又理好床褥,将困得睁不开眼的徒弟抱进去低哄着入睡。待一切做尽,他才坐在塌前细细回味着今日。
这般瘦弱的半大少年,还没他肩高,竟敢挺身而出将他护在身后。
愈回忆着,先前一忍再忍的情绪终是绷不住。
他垂眸望着睡熟的小孽徒,抬手去掖了掖被他弄散的被褥。
卧榻上顾襄阳也不知作了什么美梦,唇瓣张合,支支吾吾在说些什么。
姬星君好奇,俯下身子听了片刻。
只闻得那只言片语中顾襄阳含糊不清地还在作着那为人师表的大梦,一会说着徒弟给为师奉茶,一会念着徒弟给为师磨墨。许是梦中徒弟叛逆不曾搭理他,气得顾襄阳音调加高怒斥道:“燕辞,你竟敢不听为师的话,罚你今日不许吃饭!”
这句话结结实实传入姬星君耳中,他怒极反笑,一腔温存顿时清空,忍了又忍才没将这个倒反天罡的孽徒给扼杀在被褥中。
随后愤愤起身甩袖,心道,明日你饭也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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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晨起,顾襄阳睡眼惺忪地挣扎着去学堂。
因着姬星君被禁足,他便正好能骑着四代目去兜风。
半路,他调转方向乘着白天鹅绕着三座弟子峰慢慢晃悠。自上而下俯视着,视觉当真有所不同。只见那云雾缭绕的山间之处,依稀能见到不少弟子三三两两缓慢行走,另一侧御马乘豹的弟子偶尔也竞相攀比着速度,给这百无聊赖的上学路,增添了些乐趣看头。
好久都不曾体验过这般朝气蓬勃的上学生活,自他出事,已在病床之上躺了数年之久。
正感伤着,身后一声鹤鸣引得他下意识回头。
却见那一张哪怕顶着两双黑眼圈也丝毫不减其颜值的帅脸正眉眼弯弯冲他笑得灿烂。
顾襄阳先在心底酸了酸他的神颜,随后才开口冲他打了声招呼:“贺兄,早。”
贺达舟朝他扬了扬下巴,算是回了招呼,而后御鹤在他这天鹅周身绕了一大圈方才立定,冲他竖起拇指道:“不错嘛,这才一夜功夫,便改进成功了?本还想着帮你出出主意,没想到你竟这般厉害。”
顾襄阳又被臊地脸微微一红,便也懒得与他多言语。与他二人并肩齐飞,双双自学堂前降落在地。
候在此地的杂役弟子立时过去赢他们,只经过顾襄阳时,眼睛瞬息亮了起来,冲他微微颔首笑着招呼道:“几日不见,顾兄你何时也买了匹飞骑?看着好别致呀。”
顾襄阳轻笑着向他介绍:“此物乃我昨日才造出来的飞行工具,不是什么高级飞骑。”
他见着弟子满脸好奇,便主动张口道:“你若是好奇,我便带你飞一圈试试?”
那弟子闻言登时止不住脸上欢喜,试探道:“可会麻烦顾兄弟?”
顾襄阳亲切地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将他送到大天鹅上去,而后自己又回到副驾驶坐定,冲他笑道:“早先若不是师兄你不吝赐教为我一一解惑,我倒也不会这么快想出这样的主意,哪有什么麻不麻烦一说,你且抓紧,我带你起飞。”
说完,手下一动,调试好速度便立地起飞。
早先半路就吸引了不少弟子的视线,只当是学里又有哪位不差钱的小公子也买了一只灵鹤当坐骑。如今待这走近一观,发现竟是辆造型别致的飞行法器。是以个个走在此处便再挪不动脚步,目光追随着那白鹅飞来飞去,心下简直钦羡至极。
因着顾襄阳只是带他试飞,高度与距离并不算远,他低头甚至还能看到那围观的人群。
细细扫上一眼,竟还看到那两个熟悉的影子。
彼时何枫与郑义正仰着脖颈望穿秋水地盯着那白鹅,方才上学路上便已远远见过,不知为何,何枫便有强烈预感,却又不敢断定。
方才晚了半步,不曾见到那大鹅主人。如今借着那翅膀间隙看了半晌,他才敢断定,他的预感竟是真的。
上头顾襄阳带着那弟子飞得有些忘我,一时间竟停不下来似的转来转去。
地上何枫等得心急,干脆不顾形象扯着嗓子大喊:“顾襄阳!快给我下来!劳资也要上去玩一圈!”
他的嗓音穿透力十足,莫说半空之中的小顾,就连这周遭弟子都听得是一清二楚。不到片刻功夫,整个宗门都知道顾襄阳有了个新飞行法器。
此前,他们也曾听说顾襄阳非是那世家子弟,上下学都是姬星君亲自接送的。起初他们都眼酸羡慕不已,可酸了几日,竟也习惯成了自然。
今日见他这一看便价值不菲的法器,纷纷嗟叹道这有师尊的弟子像个宝,酸意更浓了。
待顾襄阳稳稳落了地,还不待他起身,何枫便一头钻了进来,冲他咧嘴一笑:“走,我也要飞。”
后者无法,只好继续起飞当司机。
溜了几圈,再停下时,贺达舟也没忍住,也挤了上去。
如此这般地一圈一圈溜下去,与他交好的说得上话的几位弟子都尝鲜玩了一乐。
若不是钟声将至,顾襄阳都险些转吐了。
待他缓过来之后,才冲那排队未果的弟子们拱手赔笑道:“今早时辰不够,改日,改日再继续。”
而后他们四个老班子并排向学堂走去,期间顾襄阳还尤为心疼地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地捂了捂荷包,闷闷道:“我的灵石都快用没了,本来还能坚持半个月的。”
何枫闻言豪气地递给他一个储物戒,冲他挑了挑眉:“给,拿去包月,明日我还要玩。剩余你看何时有空,也给我造一个。”
顾襄阳接过后难掩好奇地向里面望上一眼,毫不意外地被里面满满登登的灵石险些闪瞎了眼。
忙将其退回后摆了摆手:“用不了这么多,此物主体是用玄铁石炼的,后山大把。倒是车上必备的飞羽石,是曦和师尊给我的,此物价值几何?便宜不?”
何枫闻言舒了口气,心道还当是什么,笑着点头:“不贵,一块也就几百灵石而已。”
顾襄阳闻言咂舌,果真跟你这小富二代有代沟。
便转头望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郑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郑兄觉着如何?”
郑义眉间紧蹙,默了半晌,方才开口:“几百灵石比之灵马灵豹,自是不贵,于那普通百姓之家,或许也能接受,只不过--”
他话音未落,顾襄阳心中已然明了。
当今妖魔环伺,常来人界迫害。不少人家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百姓艰苦。
此番前来拜师的弟子,有不少都是孤苦无依,贫困潦倒。若非楚天宗将他们收下给了他们一条生路,如今是死是活都未可知。
这些事还都是他往常睡前缠着姬星君当故事讲给他听的。他原生家庭条件不差,却也不是没见过那些个贫困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