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纳罕,魔界的妖怪怎么都奇奇怪怪,没个正常的。
后来不知怎地那些侍卫发现了我,他们再也不去了,我偶然间听他们称我为“色魔”,我很是纳闷,我只是好奇他们的身体为何与我不同,只是比别人多一点求知欲,怎么就成了色魔了呢?
他们大概是害羞吧,只是魔界不是民风开放吗?我不得解,只是众魔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见着我都捂着胸口,绕道而走,我受不了他们怪怪的眼神,只得歇了心思,罢了,他们都不是正常的魔,我还是研究青荼吧,他比旁人稍微正常些。
流水叮咚,如鸣佩环,水烟袅袅,青色纱帐悠悠荡荡,月光清朗,洒下暖白的光,我见着青荼的背影,肌骨天成,线条若雕,肤白胜雪,容色摄魂。
他如一尊被人高高供奉膜拜的玉像,我呆呆地站在月光里,细细凝望着他。
他的身影浮动在烟雾里,月光从他的肩胛处流过,流过雪山似的背,鱼脊一般的腰,叮叮咚咚落到温泉里,奏出一曲迷人的歌。
不由自主地,我失神一般走向他,却不想,只顾着看美人儿,竟然一头栽进温泉里,温暖的泉水让我头脑昏沉,但我却仍不忘瞪大眼睛望着青荼的身子,他的身影影影绰绰,带着一种让人脸红心跳的魅惑。
我没有挣扎,青荼却戏谑地笑了,“真是个呆子,如此好色,竟不要命了。”
他一把捞起了我,我呛了几口水,趴在岸边咳嗽。
待我抹掉脸上水珠,视线清明后,发现青荼已然穿好了衣衫,我十分遗憾,不满地憋憋嘴。
青荼敲了敲我的额头,“小怪物,小色胚,做了这几月的采花大盗,还不知足,竟敢偷看本君?”
我不屑道:“你明知我对此颇为好奇,偏要在我来时解衣衫沐浴,难道不是故意给我看的?”
随即又摇摇头道:“魔界真是奇奇怪怪,罢了,美人出浴,也算养眼,我就不与你计较啦。”
青荼爽朗一笑,“强词夺理!那你偷看旁人数月,可有什么心得?”
我思忖半晌道:“魔界众妖魔,本体各有不同,大多是花草树木,鸟兽虫鱼,但他们化作人形后,大多分为两类,有男有女,男人和女人高与矮、胖与瘦、美与丑各有不同,但同性之间身体构造差不多,若有极个别与之不同的,就会成为众魔排挤嘲讽的对象,这一类人被称之为残或废。”
我垂下眼帘,“你们身上有的东西我都没长,那我是残废吗?”
我直直望着青荼,他望着我,想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多做解释。
只是拽了我,化作一道流光,一路腾云驾雾,我正待要问,他却不许我出声。
我们两人落在一处海岸边,这片海域宽阔无比,月光千里,海风轻拂,白浪追岸,星星碎在海里,揉碎一夜清辉。
于白色的浪花间,一群鲛人在海里嬉闹,他们人面鱼身,面孔艳丽深邃,硕大的鱼身上,鱼鳞闪烁着流光,他们在水中起舞歌唱,撩人的歌声悠悠荡荡,鱼尾划出优美的弧度。
其中,有一尾白鲛格外引人注目,他的歌声最清亮,姿态最为优雅,鱼身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
我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他们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同我一般,也没有性别之分。”
青荼专注望着我,“那你觉得他们是残疾吗?”
我不加思索地反驳道:“他们生得这般与众不同,简直是造物的恩赐,怎么能称之为残疾。”
青荼握着我的肩膀,认真说道:“所以,你也不是残疾,你只是与众不同,你是造物特别的恩赐。”
无边的海岸,青荼身姿轩轩清朗,只着素衣,比往常少了几分风流轻佻,有一种格外动人的诚挚,我呐呐道:“可他们都称我这样的人是怪物,是残疾。”
“美人鱼也被视作怪物,为人所猎杀,被所有族群驱逐,只能在这东海之滨生存。”
我皱了皱眉,“他们是眼瞎吗?”
青荼笃定道:“对,他们眼瞎!世人虽长了一双眼,却没有智慧去识得这世间最好的人,最美的景。”
青荼面朝着我,一次次重申道:“所以,小怪物,你是最独一无二的,最与众不同的,是上天给予世间最好的恩赐。”
他的眼里倒影着大海,星辰和我的影子,月牙跌到他的眼里,荡开我心中的湖水,万年来,我第一次强烈感受到生命的喜悦和欢愉。
“我是最独一无二的!”
“我是最与众不同的!”
“我是上天给予世间最好的恩赐。”
我心中涨满了潮水,那尾白色的美人鱼悄悄爬上了岸,懵懂的眼清澈动人,他白色的鱼尾勾着我的小手指,让我的心也痒痒的。
青荼忽地给我一颗糖,这糖和着咸湿的海风,甜甜的。
我们没有再言语,青荼变了一坛子美酒,在海边,我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就这般畅饮起来。
第20章 鲜嫩雏儿
“我要去寻主人!”
“你主人正与天族那帮道貌岸然的神仙斗智斗勇,你去作甚?”
“那我要去帮主人。”
“帮倒忙吗?”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会上演,我一心去寻主人,奈何青荼就是不肯告诉我主人的去处,我每日歪缠着他,可他就不松口。
他被我纠缠得无法,将我拐到凡间,说要带我见见世面,如此才能真正帮到主人。
凡间果然是繁华万千的花花世界。
我俩一路行过人间,见着贩夫走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到田间地头偷红薯烤地瓜。
也见过朱门酒肉香,宫室华屋溢光流彩,到北国皇室的珍宝阁里赏玩凡间珍奇。
还见过南朝商铺林立,车马如织,奔到市井坊间买了不少精巧的小玩意儿。
我骑了草原最烈的奔马,尝了大江南北的美味佳肴,饮了游牧部落最烈的酒。
凡间,是香甜的。
我瞄了青荼好几眼,提了提脖子上挂着的好几壶美酒,长长叹了口气。
青荼不理我,我自顾自道:“凡间果然处处皆美,只是我心中却颇为遗憾。”
无人搭茬,我饮了一口偷来的烈酒,摇头晃脑道:“这偌大的凡间,我竟没见着一个美人儿,有酒无美,岂非憾事?”
“在本君面前,有几人敢称美?你要看美人儿,看本君不就得了?”青荼取了挂在我脖子上的酒,畅饮几口,又随意地挂在我脖子上。
我皱着眉头,苦着脸,“我知魔君天人玉颜,只是再绝色的美人儿这般日日看,也难免……”
“也难免有些……疲累。”我心里默默想道。
魔头一脸受伤地望着我,“本君就这么令人生厌吗?”
我见着他这个表情,嘴角不自然抽了抽,魔头虽是魔界之君,不知为甚,却极爱到凡尘晃荡。
他好美酒,好华屋,好美衣,好美食,爱听戏,爱金玉玩物,喜红尘烟火,喜人间风物,最重要的是,他还爱一切美的事物。
自然,他尤其爱自身的容貌,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容貌独一无二,三界无神、无人、无魔可与之相比。
我从前与主人在一处,他无情无欲,我自然也学了他的寡情寡欲。
我出世后到了凡间魔界,听了说书人讲凡间英雄的传奇故事,便有了山间盗贼的匪气。
如今,与魔头日日厮混在一处,亦学了他爱人间风月的劲儿。
我心下转了转,连忙狗腿道:“魔君自然是天下第一美,就算日日相对,也百看不厌。但若有旁人衬着,不是更能显出魔君你无人可比的风采。”
魔头颇为赞同点点头,“那时自然,与本君相比,那些俗物不值一提。”
“死魔头!”
魔头冷冷瞄我一眼,我连忙收了心中腹诽,“魔君万寿无疆,寿与天齐!”
这魔头,怕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金陵,秦淮河畔,江南佳丽地,南国温柔乡,少女少男容貌秾丽,莺歌燕舞丹唇启,吴侬软语熏人醉。
曼妙多姿的美人儿使我目不暇接,我双目圆睁,生怕错过这别样的风情。
青荼抬了抬我的下巴,“没出息,口水都流出来了。”
我擦了擦嘴,真的有口水。
青荼轻车熟路,领着我入了金陵坊间最大的妓院——万花楼,那妈妈赔着笑,将我二人领至雅间。
青荼施了法术,改换了一副普通面貌,所以一路也算畅通无阻,但也能看出他是个风月老手,对此地很是熟悉,想是常常到凡间厮混。
他点了许多相熟的姑娘,那些姑娘蜂拥而上,他变幻出一把把金叶子,将金叶子洒得漫天飞,姑娘们欢呼着,嬉笑着,更加卖力地伺候着。
“姑娘们,好好伺候我这位兄弟,他可是个雏儿,”青荼左拥右抱地调戏着美人儿。
美人儿蜂拥而上,将我团团围住,一阵香风熏得我找不着东南西北,“公子上哪里拐来这么鲜嫩的雏儿。”
这些美人儿美则美矣,却着实普通了些。
我被围得受不住,推拒着这些美人儿,不小心劲儿使得大了些,不想这些美人儿竟这般柔弱,被我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