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欢迎回来”让玄子枫再也受不住心底的情绪肆意翻涌。眼前的世界在玄子枫眼中模糊片刻,又变得无比清晰。
原是一行清泪顺着眼眶滑落。
一方雪松香帕被凇云推到他面前。
“既然回来了,还是带上灵玉佩为好,这样出入什么的也方便些……”
说着,凇云拉开手边的抽屉,却突然顿住。
“……”
凇云淡定地将抽屉推回去,笑着去拉下面第二个抽屉,“灵玉佩你之前走得匆忙没有带,通实楼那边也没来得及……”
第三个抽屉被拉开。
“没来得及抹掉你的灵力痕迹,所以,还是能用的……”
接着,凇云拉开了脚边的第四个抽屉,还“叮哩咣当”伸手翻了几下。
“留在响玉阁的弟子都能留着灵玉佩,只是去其他二楼二峰一潭的弟子会抹掉和我这边的联系……”
凇云起身,拉开书架的柜子。
不愧是凇云先生,无论多么心里慌成什么爷爷奶奶样儿了,脸上都看不出任何慌乱,嘴皮子也利索得很,说话声不颤、调不变。
什么叫面不改色、临危不动?
这就是了。
要不是玄子枫看到他腰上系着的灵玉佩眼熟得很,他都要被混过去了。
那边神识有损、智商下线的凇云还在说着话拖延时间,翻箱倒柜地找玄子枫的灵玉佩,愣是没注意到自己腰间拴的是什么。
——有点可爱。
玄子枫破涕为笑。
“……凇云先生?”玄子枫抻着脖子,吱了一声。
“嗯?怎么?”凇云回身,那灵玉佩还压在衣摆上。
玄子枫眼神向下片刻。
起先,凇云还有些疑惑,直到他的眼睛下意识地顺着玄子枫的眼神落下,这才看见系在腰间的劳什子玩意儿。
“……”
凇云很明显地定住了。
但也只是片刻。
他凇云走南闯北凭的就是脸皮够厚、奸商浑身上下都是无耻缺德,怎么会被区区一块灵玉佩绊倒?
那作孽的灵玉佩被凇云解下,放在玄子枫面前的香帕上,发出闷闷的“当”的一声。
玄子枫埋头偷笑不敢让凇云发现。他伸手摸到灵玉佩,将其抹到桌下、悄悄在系在腰间。
不过,气氛再怎么尴尬,也比不上凇云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
“此前你的假面具戴了太久,搞得你真实的模样已经模糊。所幸现在并不算太晚。你已经作出选择,迈出了至关重要、开头难的那一步,接下来你会有很长的时间好好寻找真正的自己。”
他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
“……你有什么想一吐为快的、想问的,都一并说了罢。整日要么撒谎、要么圆谎想必也累了,给你个机会说说真话。”凇云回到座位上,调亮灵石灯,提笔处理这几日落下的工作。
见茶水空了,玄子枫起身拿起茶壶,轻轻满上凇云手边的茶杯。
凇云拿起茶杯轻呷一口,没有丝毫犹豫,全然不介意玄子枫曾有过给他下药的嫌疑。
“先生为什么要把附灵傀儡给我?”
“咳咳……”
凇云呛到了,显然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既然玄子枫问都问了,凇云索性把牌都摊开。
“你还记得你第一年在神木塾过除夕的事吗?”凇云重新将茶杯放在唇边,“走前儿还是好好的,回来带了满身的蛊虫,那么多灵药吊着,伤还是养了两个多月才好全。是不是回聆风堂了?”
玄子枫点点头,认错态度良好,“当时凇云先生问我,还说了谎,先生恕罪。”
“第二年除夕是我带着出去游学,算是躲过一劫。眼看着你都进神木塾快三年了,我想着别万一哪天聆风堂把你叫走,人就没了。本打算傀儡借你用上一段时间防身。谁知道你人先跑没影了……”
凇云转动手中的茶杯,无奈地轻笑。
二人之间又安静了好一会儿,玄子枫才再度开口。
“您课上不是讲过,附灵傀儡相当于人的半身,就像是一个人同时在两个地方度过同一天……那我在外的这段时间做的事,您都知道?”
玄子枫心里暗数他自打落跑之后干的“好事”。
和聆风堂接头,出卖响玉阁的消息,谎称凇云对他“情难自禁”,杀了戌之卫,假面目蒙骗灵天门弟子,兵刃抵在雅音脖子上威胁,利用舒彩送相思子的梦魂安,跟邪道晦幽谷交易,逛青楼,潜入皇宫禁城……
——怎么就没干点儿好事儿呢?玄子枫表示他想打听打听后悔药怎么卖。
心虚得很,玄子枫像是个泄了气儿的皮球瘪下去,轻轻跪在凇云足边。
凇云正处理着手头堆积如山的各类事务,还没注意到玄子枫的小动作。
“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盯着你,春时祭愈发挡不住了,我可没那个精力。你走了之后,我才唤醒了那半份神识,平日里只是放在神木傀儡中养着,等你惹上麻烦事儿再出来。”
茶杯在手中转了好几圈,凇云才补充道:“当然,若是精神好些了,实在是闲来无事,也会醒过来看看情况。”
“所以,先生又救了我好多回,是吗?”玄子枫抬眼向上,看着凇云。
“嗯……”
凇云转过头,这才发现脚边的人,他叹了口气道:“起来,我不喜欢这套,也不要你跪我。神木塾哪堂课教你‘奴颜婢膝’了?”
“师尊,您得先原谅我,不然弟子不起来。”玄子枫有点得寸进尺。
他唤了“师尊”有拜师之意,又透出些小儿的娇纵和蛮不讲理。他知道凇云向来心软,旁人撒起娇来定是抵不住的。
可玄子枫竟忘了,多年来凇云对他层出不穷的多种攻势都是坚定的冷处理,任凭他怎么折腾防线也纹丝不动,对他玄子枫可是心铁得很。
“原谅你什么?原谅你神木塾学的东西都忘光了,在自己安危不定的时候跑到灵天雷暴里救人?原谅你绕着弯子往神木塾塞捡来的‘瘦马’和鲛人?原谅你不要命为我去集八千春秋的药材?”
凇云有几分微愠地撂下茶杯,“玄子枫,我说的话,你到底听进去几句?”
自玄子枫回来都是温和、好颜色的凇云似乎真的有些生气。
他蹙眉道:“我不会因你身不由己时的所作所为而责备你。我只想你能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身上所有好的、温柔的、良善的东西!若你真的像你想的那般不堪,我又为何要留你?”
这番话说得玄子枫后背忽冷忽热,脸上也时而烫、时而麻。心底有些复杂的惶恐和无措,又受宠若惊那般藏着几丝浅淡的欣喜。
他急中生智,可怜巴巴地扯着凇云的袖口,“万不敢辜负师尊苦心,您说的弟子自然懂得,只是弟子愚钝,须得时常提点才行。师尊本源有损,别气坏了身子。”
凇云收回衣袖,摆脱那粘在他袖口的手,无奈道:“你起来,我不生气。”
得了令,玄子枫麻利地滚起来。
“师尊……”
很遗憾,凇云摆摆手回绝,“神木塾三年毕业,我能教你的都教了,再也帮不了你什么。拜师也就免了吧。你若是心里真记着我讲的那些东西,师徒什么的也不过是个虚名。”
这是摆明了不想收玄子枫做亲传。
玄子枫刚有些热起来的心被泼了一大盆冷水。
——不是虚名。
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东西,怎么可能只是虚名呢?
许是看出来小鸡仔打了蔫儿,凇云话中多了些温和,转移了话题。
“除了我,等你消息的人多着呢,你不去跟你的‘菜姐’打声招呼?”凇云转头看向窗外,“天快亮了,这个时候她差不多也应该是醒了的。”
玄子枫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扫地出门的麻烦精,被凇云丢给他人。可他又不敢逆着凇云来。
“唉……”凇云叹了口气,一双赤瞳无奈地望着他,“我神识消耗得厉害,实在是熬不住了,你让我歇会儿,成不?”
凇云眼下有抹浓重的青影,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因神识损耗更加惨白,凑近了看就能发现挡不住的憔悴。
这下玄子枫自是不敢打扰,只得点头应了。
“彩儿她那么惦记你,若是知道你见她这么不情不愿,该伤心了。”凇云道。
玄子枫摇摇头,“我不是不情愿见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你都没去问过,如何知道她是怎样看你?”凇云有些疲惫地笑了,“她现在已经是‘舒老师’了,在教师宅邸有自己的房间,跟助教们在一个院子。你不妨亲口向她坦白试试。”
……
响玉阁,教师宅邸,舒彩房间。
醒来的舒彩从床上翻起身,换了身衣服开始梳洗。
就在这时,她的窗户突然被轻轻敲响。
“神木阁下?请进,找我什么事……”
窗框上坐着一个谪仙人,玉绿色的圆领袍下摆垂下轻摇,银冠抹额被晨光点亮,他披着霞光而来,双眼像是有繁星点点撒在里面。
舒彩梳了一半的头发瞬间散掉,嘴里叼着的发带也飘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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