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舒又会成为人群中最孤独的那个孩子。人们环绕着他,只为探问他光彩动人的哥哥。除了兄长的阴影,他依然什么都无法拥有。
即使如此,依然会有个别例外。何况小舒本就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忧忧再清楚不过。
于是被妒忌和种种不明情绪冲昏头脑,他将小舒的告诫抛之脑后,终于忍不住打开了小舒的抽屉。
小舒一直默许他的种种越界行为。但真正的风暴来临之前,从来是无声无息的。
那一个傍晚,小舒回家后,罕见地没有倒头就睡。
“哥哥,我们谈一谈。”
男孩走到客厅沙发前。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忧忧心底一颤,却没有任何表露。事情越大,小舒越是平静。“发生什么事了?坐下说。”
小舒摇头。
“哥哥,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他的声音放低。但那不是妥协,只是表达失望罢了。
忧忧忽然觉得血液冲上头顶。失望?小舒凭什么感到失望?那些算什么东西!
“小舒,你不会因为——”
“哥哥。”小舒固执地重复。“你答应过我,不会动我房间的东西。可你为什么要看我的日记!”
啪嗒。
昏黄惬意的灯光,再平凡不过的夜晚,仿佛有一道长久紧绷的,坚韧的弦断裂了。
“你的日记?”忧忧被小舒用陌生的眼神看着,忽然气血上涌,失了恒心。“我为什么不能看!”
他们是兄弟,理应共享彼此的一切。
小舒的日记其实没有什么看头。和他异于常人的逻辑一样,他的记忆是碎片式的。整本日记里,除了日期清楚,剩下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没有,只是一个混沌的词库。
男孩一滞,再次意识到他看重的问题,在别人眼里竟然不值一提。“可那是我的……我的隐私。”他不会倾诉,只能说出最直接的观点。“你答应过我的。”
“是,我答应过。”忧忧并不认为看个日记有多要紧,更加确信小舒是在为了别人顶撞自己。小舒不是叛逆的孩子。这一定是别人教唆……
……教唆小舒离开他。
“那又怎么样。”忧忧终于仍不出,对弟弟暴露自己本性中残酷□□的一面。“我们之间,何必有什么隐私。”
小舒惊得退了一步。
这一次交锋,他注定败下阵来。或者说他终于意识到,过去所有的得逞,不过是忧忧的疼爱。如果撤去那道宠爱,他根本没有胜算。
和幼年不同,他们已经天差地别,还能逼得他窒息,没剩下一点空间。
“……原来,你是这样觉得。”小舒睫毛忽闪,就像电源耗尽的路灯,让街道倏忽陷入黑夜。他不喜欢没有意义的争吵,也能接受自己的败绩。转过身,他背对着忧忧,缓缓往卧房走去。
却不会屈从。
“你以前,也不会这样拒绝我。”忧忧只觉得心里一阵持续的刺痛。小舒竟然为了一本词典似的东西跟他对峙。
平时这时候,小舒回家若没有困意,就会拖着抱枕窝在沙发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组织的工作十分凶险,只有面对小舒的时候,忧忧才能贪得片刻放松。
如今连这些,都要被剥夺。
“小舒你去哪里。”忧忧也不再控制情绪,对男孩的背影喊。“你回来。”
“……”小舒头偏了一半,但也只有一半。“我累了。”语罢,他连那一半也撤回。拖着步子回房,嘭地关上门。
而那只是一系列无硝烟战争的开端。
事后回忆,忧忧当晚也有过悔意。也许他该让一步,至少哄一哄小舒。和其他人不一样,小舒活得十分纯粹,因此他的接受和拒绝之间,并没有世俗的过渡。
忧忧一夜未能合眼。他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件事。那么多人争着和他吐露心事,听一下都觉得俗不可耐。小舒与他都应该是互相最重要、最紧密无间的人。如果小舒要他的心脏,他二话不说就会把刀**胸口。
可他居然不要。
临近黎明,忧忧终于等不下去,失魂落魄地翻身下床。
窗外夜雨潇潇。
这样不行。忧忧浑浑噩噩地走。小舒最后那灰烬一般的眼神,把他的心都凉透。
小舒所有人都不同。他的喜欢就是单纯的选择,他的讨厌就是单纯的放弃,二者之间,不需要任何的犹豫试探。他早该知道。
雨声滴滴敲打窗棂。
忧忧听到竹风铃的响动,顿时又忧虑。“下雨了小舒,没关窗户要着凉——”
他刚走到门前,风雨就将虚掩的门吹开。
米白的轻纱如情人的裙摆,在书桌上方翩跹舞动。
小舒有洁癖和强迫症。所有的书本杂物,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在忧忧窒息的控制欲下,那男孩只能用这种内耗的方式,和拥有的一切对话,消解他的孤独。
不用设想,就可以知道他房间不变的样子。一切都整齐有序。第二天的课本按照课程表提前放进书包。床铺上被子平整如新,睡衣也叠得方方正正。
唯独没有那个安恬入睡的少年。
☆、5,2,2
忧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立的。
桌面台灯下夹着一张留言字条。上面浅浅的字迹却被夜雨洇开,难以辨认。仿佛他们互相指责过后,大片的无言。
房间内一切仍是小舒放学回来之前的样子,根本看不出他来过,或带了什么随身离开。有一种人,对万事温柔;可一夕将走,什么都不留。
小舒思维比人快,身体比人慢。等到别人察觉到他的决定,为时已晚。
很多年后,当忧忧面对青年舒空荡的房间和注销的户口,就会想起这次不告而别,原来是命运的预演。
唯有窗外绿藤摇雨。
“抱歉,社区的监控找不到那一面的情况。”
后半夜下了雨,冲刷掉了可追踪的痕迹。手机他带在身上,可打过去不在服务区。
忧忧找了一天一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坚持下来的。最终通过一切关系和能量,调阅了附近所有的监控,才在一个写字楼的录像里看到了那个少年。
录像中少年面目模糊,在进入楼门时反而抬头看了录像一眼。
少年身形瘦弱,别无长物,孑然随着人流涌进门,人群挤得他左躲右避,然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却没有他出楼的记录。所有记录中只有这一条,他幽灵似的露脸,留下一丝嘲笑似的线索。
最终,忧忧是在电梯后的维修间找到他的。
维修间彻底密闭,四面无光,里面尽是机油和金属的青气,隔壁还有电梯隆隆作响。
那少年就蜷缩在一个纸箱里,披着报纸,沉沉地睡着。
忧忧那一瞬间感觉天崩地裂。
小舒不像哥哥那样俊美摄人,反而孤僻瑟缩。但他睡着的样子却十分安恬舒展,如队列遗落的天使。
淋了雨,纸箱还有潮气。忧忧走过去,手指颤抖地试少年的呼吸脉搏,直到感应出微弱的生命迹象,才缓缓出气。
少年这才被惊醒。“……啊,几点了……”他昏蒙的睁眼。“糟糕,上学要迟到。”
一切竟然平静如常。忧忧紧绷的情绪瞬间发作。
他赫然将小舒从纸箱中捞出,抱起直奔医院。简单检查后,说是受了风寒和低血糖,并无大碍。
这样一直无言地回了家。
“……我没事,能走。”小舒低声说。
忧忧一宿未合眼,满眼血丝,平日神采流转的眼目,此时煞气惊人。
“哥……听我说……”
美丽少年青筋抽动,不容他辩驳。
小舒更瑟缩了一些。
抵上门,忧忧将他横倒在沙发上,换下外套。桌上还有半杯冷酒,被他一饮而尽。
小舒知道自己这次有些闯祸,虽然气愤未消,夹杂了一些愧疚。
“那个,我不是故意……”
长发少年阴郁回头,笑得发寒。“故意什么?”他声音低哑。“离家出走?”
言语未落,忧忧手中用力,竟然握碎了纤细的酒杯。碎片顿时随着血飞溅。
小舒见状一抖。“不……不是……我留了字条……只是出去透个气。”
那夜小舒心里烦闷,又十分不理解他们的分歧为何如此严重。半夜从窗翻出去,走了几步感到口渴,去向隔壁商厦的便利店。
谁知刚走进去,就感到一阵困意。他钻进了相对最安心的……机械间,呼呼大睡起来。
机械间昏暗无光,无人干扰,他竟一睡不醒。再醒来就是被双目赤红的忧忧发现。
“字条?”忧忧怒极反笑。从衣兜里摸出那张字迹洇开的纸,甩到他面前。“我低看你了,小舒。一天一夜,真让我好找。”
有鲜红的血顺着少年美丽的手流下,忧忧浑然不觉。
“哥,你的手——”
“……你没打算出走,就藏得这么好。”忧忧一步步走近,眼中是放大的癫狂。“要是你有心躲藏,你说,哥哥得多久才能发现你?”
小舒目瞪口呆。“不,不是这个问题吧……”
“那会有什么问题!”忧忧怒火中烧。“你长大了小舒。我们以前的约定,都无所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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