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时已经日出,他到了私塾门前,这私塾被竹林围绕,里面还有水声流淌之声,属实幽静,他一眼相中了这地方,喜欢的不得了,进去后他与一名冷面少年对上了眼神。
那少年墨发被极其浅的青色发带束起,一身浅青色袍子,严肃的看着手中的书卷,眉头微微向下,唇角似乎带着点不屑,见千居寒站在门前,他放下书卷,道:“你是何人?”
千居寒才开始打量起自己,一身破旧衣裳,杵着拐杖,活像个乞丐。
“我.....”
他站在门前,不知所措的抓着手里的拐杖。
千沧雨看也没看他,注视着书卷,道:“若是行乞的,就去前面的谷仓,先生马上就要回来了,他见不得的。”
千居寒敲着拐杖点点头,准备离开,听见后面的千沧雨仿佛有动作,他回了个头。
千沧雨正在木盆里洗手,也向后看去,千居寒慌忙躲开他的目光,由于心急,他磕在了栅栏上。
“等等。”
千居寒眼眸一亮,以为千沧雨认出他来了,满目欢喜的看着千沧雨。
千沧雨从上面走下来,道:“你腿脚不便,我送你一程。”
千居寒摇摇头,道:“不必,我自己可以。”他的步伐紧促,像是在逃避什么,千沧雨在身后看着他,时间如同了静止了般,他愣了神。
在他没注意时,千居寒的行李从袋里掉出来,他弯腰下去捡,千沧雨也过了去,帮他捡东西,千沧雨拿过他手里的衣裳,里外翻了几遍,道:“你怎么会有千家的衣物?”
他答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
千沧雨皱眉,道:“你偷的?”
沈相沉却听见了,千沧雨从没记住的话,还是和当初那句一样,就是不在那么响亮清脆罢了。
那句“我是你哥”,让外面的沈相沉心一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的难受,他就目视着面前的两人,尴尬而陌生。
私塾先生刚从外面回来,看到了两人,他首先发现的是千居寒这个衣衫褴褛的瘸子,捂上了鼻子跟千沧雨说话。
“你带来的?”
“他...”千沧雨撇了眼千居寒“是。”
“怎么能让这种人进来!?我平时跟你说的全都当耳旁风了?再三强调过,像这种..”
“是我自己闯来的!不关沧雨的事.....”
千沧雨盯着他,不断回想着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有人也这么叫过。
私塾先生不断催促着千居寒,好像他在这一秒空气都会肮脏一分,千沧雨虽然有疑,却还是要听从私塾先生的话,回了屋。
千居寒也离开了那私塾,他在溪水旁洗脸了,脸上带着微笑,大概是由衷的替千沧雨高兴,他道:“那么久不见,都长这么鲜亮了。”
“这小子。”
“这...小子啊....”
沈相沉看呆了,就算是断了腿他都没这般伤心过,现在却在这抹着鼻涕掉眼泪,不由得也有些感伤,尽管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可现在的他,着实让人恨不起来。
他摸着后面的拐杖不见,回眸看见另一只手里,握着他的拐杖。
“你刚才叫我沧雨..”
他继而道:“是我的小名吗?”
千沧雨伸手欲扶起千居寒,千居寒躲了一下,把手擦干净了,道:“没,我认错人了。”
看到这时,画面突然不见,沈相沉听见外面有吵架声。
一男子道:“我的就不用看了。”
另一位男子道:“让他看看不是挺好的吗?你怕什么?”
“谁怕了?我。”
沈相沉急的喊道:“你们别抢,一个一个来,我这边还没完呢!”
那两位男子沉默了良久。
“怎么回事?”
“谁知道。”
☆、第五十二回 软肋
沈相沉这时看看四周,他很好奇自己现在是以什么状态目睹的一切,低头看去,他整张脸都裂了。
为什么,他是一只乌鸦?
这些年都没摆脱晦气,在这里又碰上了,简直就是在刁难他!
千居寒又想走,提起拐杖从千沧雨袖边擦过,千沧雨伸手扶住他,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直走到了山底。
千沧雨往他手里塞了几块银两,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若是日后缺钱,就吹两声哨子。”
他将银两还给了千沧雨,一并带着衣物,道:“沧...”
千沧雨盯着他的双眼,道:“你说什么?”
“我不会再偷了,公子的好意,鄙人心领了。”千居寒背过去拿着他的拐杖走了,千沧雨依旧盯着他看,过了半晌,才原路折返。
千居寒想着不对,千沧雨不应该这么快就能出来,见他未走远,提脚想追,看看自己又放弃了。
他找了个山洞准备过夜,翻包里的东西才发现,他把千家的腰牌放进衣裳里了,算算时间,现在千沧雨应该已经看到了,他懊恼的拍拍自己的头,上山追去。
画面好像重合了一般,面容姣好的少年观望着下面的千居寒,不同的是,手上拿着的,是千家的腰牌。
坐在上面的少年首先开口,道:“你是千家的人?怎么不早说。”
千居寒盯着千沧雨手心,似乎红肿了大片,眉头皱成一团,道:“怎么回事?”
千沧雨没应他,走到他身旁。
“走吧,回家。”
私塾先生在屋里头小憩,应该没注意到千沧雨早已别去,千沧雨在路上和千沧雨谈了些许,主要是在问他不在的这两年家里可曾发生过什么事,千居寒不语,不一会从破旧的布袋里拿出几块点心。
千沧雨拿着那块点心,嗅了嗅,道:“这是什么?”
千居寒冁然而笑,恢复了他一贯的做派,道:“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不记得了吗?”
千沧雨茫然,咬了口那点心,千居寒热情的问他怎么样,是不是和小时候一样?
千沧雨只答:不错。便没有了话。
千居寒戳了戳面颊,很不好意思的道:“沧雨,你叫我一声哥哥呗。”
回答他的是千沧雨的一撇,千居寒不甘心的跟上去,道:“你就叫一声,就一声。”
沈相沉用他那张乌鸦嘴笑了两声,只是,好像千沧雨并不知道千居寒是他哥哥这事,就和沈相沉一开始根本不知道他是千沧雨的一样,但区别在于,千沧雨,从来就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个。
为什么这么说是在后来。
千居寒能带千沧雨回来让所有人都想不到,千老爷问他要什么奖励时,千居寒推拒了,千沧雨回来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千老爷亲切的走近他,并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和颜悦色的道:“阿寒啊,你看看晚儿也长那么大了。”
“又出了名...”
千居寒小脑瓜子聪明的很,直言不讳的道:“您是想像他隐瞒我的身份吗?不过很可惜,他已经知道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晚儿他风头正盛,早晚都是要抛头露面的。”
说白了就是:你丢我们家的人。
千居寒毫不客气的转身就走,千老爷在后面说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晚儿好,你可是他唯一的兄长,连你都不帮他,晚儿就无依无靠了。”
千居寒回眸,愣了一会,道:“我会帮他的。”
他出去后坐在草地上看夕阳,抚摸着断了的腿,道:“谁叫我是你哥。”
甄夫人见到千沧雨,热泪盈眶的将他拥入怀中,千沧雨却如同木头般,没有动作,只是直直的盯着眼前这个女人,回了房就把房门关上。
千居寒看千沧雨一回来就不怎么开心,觉得奇怪,就过去敲响了他的门,千沧雨开门后,依旧是呆呆的,千居寒以为是他读书读傻了,一时慌张的不知该怎么办。
千老爷那边正在和甄夫人讨论起千沧雨,甄夫人坐在桌边含泪叹息,道:“真不知道当初该不该把他送走。”
千老爷拍拍她,道:“晚儿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我相信这孩子能明白我们的一片苦心。”
“但愿吧。”甄夫人撑着头,一滴滴眼泪落在石桌上。
“我到底叫什么名字?”千沧雨刚回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使千居寒更慌了。
失忆了?
千居寒试探了下千沧雨,指的是自己,千沧雨显然不解,道:“你是谁?”
千居寒当时或许没理解千沧雨的意思,只认为他是他开玩笑,想起和千老爷的约定,他笑道:“这家的仆从。”
千沧雨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双眼锁住在他面前的千居寒,道:“何时来的?”
“比你早几年。”千居寒使劲憋笑,应该是觉得千沧雨玩笑开的很有趣,所以也配合着他。
“即是仆从,可知晓我姓名?”
“你啊。”
千居寒想着怎么答,正对上千沧雨清澈的双眼,道:“沧雨,千沧雨 ,怎么样,很不错吧?”
“谢谢。”千沧雨知道了后将门关上,自己在房间里做自己的事,很久都没出来过。
过了几天,千沧雨从屋子里出来,信步踏去厨房,必然是饿了,他翻开蒸笼,巧在,里面有刚蒸好的包子,他拿了些,回到了房间。
他上了阁楼,在上面有几只麻雀,千沧雨将包子撕成小块,放在地上,看那群麻雀啄食包子块,千居寒这几日也在房里,不知在研究什么,日子过得平淡无味,直到三年后的一场变故,沈相沉相信,如果不是那场变故,千居寒也不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