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沧雨点了点头,他看着少年的背影,忽然一笑,因为想起了沈相沉,想起两人即将成婚,便由衷的开心。
这一路上,他都面带笑容,不管外人多诧异,他还是一脸笑意,丝毫没有想收敛的感觉,但同时,他又很紧张,哪怕已经在心中练习无数遍了。
不知为何,他近日总会想起两人儿时的时光,那时,沈相沉总会拉着他,求他陪自己玩闹,而现在他已是青玉坛的掌门,不变的是,他看自己的眼神永远都是如此,不带一丝利用的眼神。
他走着走着,忽然看见酒楼上的上长寻,他散着头发,满脸憔悴,旁人不知为何,但千沧雨知道,他一步步走向酒楼,用眼神示意鬼众们噤声。
千沧雨道:“一个人喝闷酒,不是又回到从前了吗?”
上长寻道:“鬼王大人怎么有兴致?都是要成婚之人了。”
千沧雨道:“我来还需要告知你吗?”
上长寻笑道:“自是不需。”
千沧雨注视他的模样,道:“你想好了?”
“嗯。”上长寻举起酒坛,他像玩命一样喝着酒,又像在跟自己赌气。
“千沧雨,我做到了。”
“娘该原谅我了吧。”
“我终于能做出一顿像样的饭了。”
千沧雨紧握着酒杯,道:“你不必如此,我保你。”
上长寻大笑,道:“你在搞什么?千沧雨,你可是鬼王,什么时候高高在上的鬼王大人也会说这种话了?”
千沧雨道:“你.......”
上长寻垂眸,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从未把我当做下属,也从未想与我为敌。”
“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
千沧雨道:“整个鬼界,除了你,再没有人敢直呼我的名字。”
“上长寻,你不必.....”
上长乐道:“但这一次,算我上长寻求你,在我面前,当一次鬼王,如何?”
“上长寻,参见鬼王大人。”他慢慢跪下,随后像平常鬼众一样行礼,他恭敬无比,和往常没有半分相似。
“起。”千沧雨看着他,待到上长寻抬头时,他们互相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泪光。
上长寻擦过千沧雨,道:“成婚之日,我一定会来。”
千沧雨突然拦下他,道:“至少现在,你得跟我一同。”
“这是命令。”
上长寻点了点头,他再如何想逃也避免不了,但如此也好,他可以像往常一样,做一回自己。
“谢大人成全。
今日鬼界阳光正好,清风吹过鬼界每一处,让人神清气爽,心情舒畅,恰好如今正逢桃花开,若是站在远处观景,再配上两坛好酒,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心满意足。
只是如今好酒难得,全被鬼界鬼王买去了作成婚之用,远远看去,百里青毯望不到头,还有长街出悬挂的青灯笼更是耀眼,虽说与凡间婚俗不同,却多了一番风味。
沈相沉推门看去,一时间愣住了,他没想到千沧雨会做的如此声势浩大,奢侈华丽,抬眼望去,每个青灯都雕刻细致,做工精良,还有那高高悬挂的绸缎,上面绣满了竹林,沈相沉走在这青毯上,幻想着成婚之日的场面,该有多么盛大,多么热闹,实在是难以想象。
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千沧雨竟会做到这种地步.....
“前辈!!!!”
他正在思考时,身子忽然就被两人抱住,他有些奇怪的抬起头,见到那两人时,他“噗嗤”一笑,道:“怎么?父亲没罚你们?”
安自摇摇头,道:“现在谁不知,前辈是英雄,但是前辈,您是怎么做到的?”
沈相沉摆摆手,道:“英雄算不上,这个暂且不提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此处的?”
他不想提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未闻吧。
安自道:“鬼王告诉我们的。”
沈相沉愣了愣,随后笑道:“一天不见他,原来是准备这些事去了,罢了罢了。”
“安自,你这是什么?”
他指着安自的衣裳。
安自气鼓鼓的道:“这是百合花,我上次分明跟你解释过,你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沈相沉道:“你在说什么,我是说这个。”他看向安自衣裳上的竹叶,绣的歪歪扭扭的,而且很突出。
安自道:“这个啊,是我自己绣的,好看吧。”
沈相沉愣了半刻,然后不紧不慢的道:“好,好丑。”
安谭轻声一笑,道:“他绣了很久,前辈就别嘲笑他了。”
沈相沉撇向毛躁的安自,道:“这么久没见,你还是如此,安谭倒多了一份从容之气。”
安自道:“那当然,他为了你可是被家父......”
安谭急忙捂上他的嘴。
沈相沉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盯着安谭,道:“到底怎么了?你们有事情瞒着我。”
安谭笑道:“真的没事。”
沈相沉看见他手上缠着的绷带,心生好奇,于是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的绷带解开。
安谭的手心满是疤痕,看的沈相沉心疼不已,不仅是手心,还有胳膊上,沈相沉的笑容渐渐僵硬,他放下安谭的胳膊,道:“上次安自说你腿受伤了,其实是为了我,受到责罚了,对吧。”
“你们可瞒不过我。”
安谭尴尬的点了点头,道:“前辈不必过于内疚,我,我是自愿的....而且前辈并不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我.....”
他们惊奇的发现,沈相沉眼中有闪烁的泪光,他垂眸看着安谭的手掌,想把这种感伤掩饰过去,一瞬间,他抱住了安自和安谭。
“前辈........”
安自和安谭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沈相沉哽咽着,道:“谢谢,安自,安谭。”
安自道:“前辈无需道谢,你平安便好,我们还等着你履行诺言呢,不过看来是不可能了,真是便宜了那个鬼王,哼。”
“要是他敢欺负前辈,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沈相沉被他逗笑了,他起身看向前方的店铺,灵机一动,道:“想不想陪我吃腌菜?”
安谭道:“腌菜?”
安自道:“前辈,我们来鬼界就吃这个?鬼王穷到这种地步了吗?前辈我真担心你的身体。”
沈相沉冷着脸,他用两指敲了敲安自的脑袋,道:“想什么,咋们以前又不是没少吃,再说你们在佟阳吃的不比这好?”
安自正想猖狂一番,就见墙边忽然出现的令郎君,这下,成功的把他给吓的闭口不言了。
令郎君露出异常油腻的笑容,道:“哟,沈相沉,这是准备去哪?都要成婚了还乱跑?怎么还带两个孩子,不会是....不会是你和那鬼王的.......”
“卧槽,沈相沉,你真变态。”
沈相沉皱着眉头,满脸疑问,他道:“你在说什么?正好你有时间,今天我请你,如何?”
令郎君道:“真是,你当我绝尘峰是要饭的?”
“我可不吃。”
沈相沉道:“听说你对我死了这件事很伤心啊令郎君,其实当初也没想着杀我吧。”
令郎君眼里的情感渐渐有了些变化,他想起当初和沈相沉一同在青玉坛喝酒的画面,心里不禁有些感伤,说不出为什么,他不知道是该感慨自己 ,还是该感慨沈相沉。
“行,我就陪你走一遭,以后成婚了,可见不了几次。”
沈相沉道:“你可真伤感,我只是和沧雨成婚,谁说我打算让位了?我还没做够青玉坛的掌门呢。”
令郎君突然反应过来,他指着沈相沉,大声的道:“你可真卑鄙啊,你仗着自己半鬼不鬼的身体居然一直打算在鬼界赖下去?沈相沉,其实你就是想看我垂垂老矣的样子,然后那时你再来嘲笑我吧,简直卑鄙龌龊。”
沈相沉道:“就是这样,令郎君,最终你还是败在了我手里。”
他哼着小曲,慢慢的向店铺走去,而身后的令郎君则骂骂咧咧的跟着他,场面一度很和谐。
安自低声的道:“这个火鸡真烦人 ”
安谭点认同的点了点头,毕竟他实在讨厌像令郎君这种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人。
“沈相沉,来。”他端起碗,一饮而尽。
沈相沉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随后道:“既然令疯猪赏脸,我又怎敢不喝。”
他端起碗,也喝了个干净。
令郎君看向一旁的安自和安谭,道:“能喝吗?”
安自摇摇头,把安谭挡在身后,这个举动在令郎君眼里可就变味了,他忽然看着沈相沉,道:“跟在你身边的人,除了我,没一个是喜欢女人的。”
沈相沉道:“你说的倒是实话,不过令疯猪,恕我直言,你好像早已没有可以选的姑娘了。”
令郎君不屑的道:“我愿意。”
此时,伙计端上来一盘腌菜和面饼,看的令郎君目瞪口呆,他实在料不到沈相沉会如此之抠,竟如此苛待他。
“你是穷到一分钱都没有了吗?”
沈相沉又倒了碗酒,道:“我愿意。”
“能吃就吃,不吃滚出去。”
令郎君咬牙忍耐,若不是见他快成婚,他定要把沈相沉打的满地找牙。
安自和安谭吃着腌菜,突然一脸满足,双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