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掌握着天下,如同棋局一般,尽管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他还是.....忍不住的气愤,说不清楚是气青玉坛的人将他弄伤,还是气自己掌控了一切。
未闻觉得他幼稚极了,便笑道:“被青玉坛青火烧伤,是没办法医治的。”
居寒紧皱着眉,他不知为何,竟然想上前去拥抱他,仿佛此刻,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脑子支配了。
未闻对上他的眼神,便伸出了手,放在他的手上,柔声细语的道:“罢了,我现在也不想着复仇了,如此便好。”
居寒的眼神忽然在一瞬间变得冷冽了,却还是故作镇静的道:“是啊.....”
无论如何,影响到他的计划都不行,居寒算了下时间,觉得是时候让这个身份消失了,他没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也没想过未闻会因为他的消失而彻底归顺。
那天晚上,他看见了他从未看见过的未闻,眼神空洞,毫无情感,像个活生生的木偶,这确实....是他所希望看见的样子。
只是今后,他就只能是居寒,在未闻眼里,他和世人描述的一样,冷血无情,丧尽天良,每日未闻晨起,第一句话便是询问任务的事情,然后毫不犹豫的去做。
居寒回过神,他垂眸看着酒桌上昏睡过去的未闻,不知不觉的,他伸出手拨开了他的头发,抚摸着他不愿示人的伤疤。
“别........”
“别走.......”
未闻看起来很痛苦,他抓住居寒的双手,随后流下了一行泪水。
“..........”居寒僵硬着,自从未闻归顺于他,从未与他有过过多的肢体接触,此番饮酒,倒是有了从前的模样。
从前......
也是,从那夜开始,就再没有从前了。
他也只是千居寒。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千居寒。
那个被世人唾弃的千居寒。
那个没有感情的千居寒.......
☆、一百二十章 未变
那时的千居寒,究竟是何等模样?
可能只有沈相沉知道。
他是能在旁人伤害未闻时,不顾一切替他挡刀的千居寒。
也是可以在未闻感到悲伤时,给予他温暖的千居寒。
那么究竟为什么,他会像如今一样,这么冷血,这么不近人情。
或许是想到了从前的事情,害怕自己因为感情再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那天,他和未闻结下了契约,他当时并没有后悔,因为他相信,只要未闻在他身边就绝不会离开,他和自己是一类人。
可他忽视了一点,如果不是因为红衣的死,未闻和他从来就不是一类人。
他所谓的一类人只不过是他精心布下的一场居罢了,一旦破灭,未闻将还是那个保持善念的伶舟未闻,而他,却永远都是千居寒,不,倒不如说,红衣和伶舟未闻才是一类人,而千居寒不是。
当那张面具掉下来时,沈相沉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未闻的心痛,那种撕裂感让他都为之一振,的确,他在千居寒身边这么多年,相信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却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任谁都会无法接受的吧,更何况是未闻,他为了伶舟这么多年,却发现一切都是泡影。
如果一切回到从前,他会不会就在沈相沉身边,如果一切回到从前,他根本就不会离开,如果一切回到从前,他也不会结识千居寒。
“沈相沉!”
沈相沉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向他招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笑容的伶舟未闻,实话说,这么多年,他恨过未闻,但每回见到他却还是下不去手,因为未闻,其实也一样,恨他的同时又无法舍下过去吧。
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道:“结束的可真潦草。”
花倾落道:“的确如此。”
“不过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毕竟是上代鬼王的记忆,能看到这些也算行了。”
沈相沉道:“出去吧。”
千沧雨看向他,道:“你有何想法?说便是。”
沈相沉垂眸一笑,道:“瞒不过你,我想去看看伶舟,那是未闻最惦记的地方,听说那个地方破败不堪,我想......”
花倾落道:“别告诉我你想复原伶舟?”
沈相沉点了点头,道:“我能做的只不过是弥补万一,终究是青玉坛对不起伶舟。”
苏殷卿不屑的道:“搞不懂你,我看我们还是快出去吧,省的在这里面,憋的慌。”
令郎君叹了口气,道:“你终于说句人话了。”
“话说苏殷卿,我可没想到你是那种人,对夜昭这么柔情似水,对我们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看你....”
苏殷卿打断了他,道:“我师哥诈尸之前,你是什么样子你不记得了?到底是谁要死不活?你一个人哀悼就算了,还带着满门弟子一同哀悼,令郎君,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这辈子都别想与他为敌,因为你,做不到。”
令郎君道:“你说谁做不到?当初他在兰城发疯时还捅了我一剑,这事你忘了?”
苏殷卿冷笑一声,道:“是啊,可你呢,你也没对他怎么样啊。”
沈相沉尴尬的摸了摸脑袋,道:“听你叫我师哥有点不适。”
苏殷卿立马羞红了脸,道:“谁叫你师哥了?”
令郎君道:“就是你。”
“我没有!”
“你就叫了。”
“我说了我没有!!”
望着天边的晚霞,沈相沉眼中渐渐泛起了泪光,他想起儿时与母亲的欢愉时光,想起去青玉坛求学时的艰辛,想起第一次见到千沧雨,想起自己这二十多年的时光。
这时,千沧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令郎君让我告诉你,万玄宗已经伏诛,从此世上便没有....万玄宗了。”
沈相沉点了点头,道:“宁偿这孩子.....”
“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相信我。”
“世人都说他贪心,其实他想要的也不过如此,是我觉察太晚。”
千沧雨道:“他会理解的。”
沈相沉垂眸一笑,算是认同了这句话,他道:“把我死而复生的事情告知天下吧,他们肯定等急了。”
他们.....
可他珍视之人,差不多都离开了。
九泊岑,一流道长,宁偿,伶舟未闻,诗人前辈。
“沧雨......”
他的五指渐渐触及到了千沧雨的掌心,那一刻,他好像找到了许多安慰,纵然历尽千帆,他身边之人,依旧是千沧雨,也只会是千沧雨。
千沧雨紧紧握住他的手,这份感情并没有因为时间推移而有一丝改变,他依旧内心欢喜,视沈相沉入如珍宝。
屋外的月光照进屋内,沈相沉捧住千沧雨的脸颊,透过他迷离的眼神,沈相沉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他嘴角荡漾着一抹笑容,内心也痒得厉害。
千沧雨意乱情迷的样子,让他很是抓狂,他咬下自己的发带,随后躺在千沧雨的身上,他听见千沧雨的心跳,一下,两下,跳的很快。
“千沧雨,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种人,告诉我,从前你是怎么办的?”
“相沉,别......”千沧雨羞红了脸,他最是看不得沈相沉这种样子。
沈相沉用手撑着头瞧他,笑道:“千沧雨。”
“别躲啊。”
“千千,沧沧,千沧雨,千公子,鬼王大人,沧雨,千小雨,沧雨哥哥?”
千沧雨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再这样,我就.....”
沈相沉躺下,道:“你就什么?”
千沧雨无奈的道:“你真是......”
他忽然用力的抱起沈相沉,接着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小点声,隔壁有人。”
“千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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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沈相沉第一次后悔激怒他。
他扶着yao慢慢的走到窗边,接着拿起纸笔,他写下的是宴请四方的书信。
自然,是成婚的书信。
他想了很久,决定将远在佟阳的安自和安谭也邀请来,可他不知道,安自和安谭悲伤过度,现如今就在鬼界疗伤。
“这两个小鬼,为了我也是受了不少苦。”
“他们俩倒是和平,可沈固和萧施......”
“这小子要是知道我复活了,我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随后提笔写下请帖。
清晨之时,沈阳沉趴在桌上上,想休息片刻,却不想这一休息,就睡了过去,千沧雨面带疑惑的走近他,看见他压的死死的请帖,便用法抽出来一张,看见内容的那刻,他笑的像个孩子。
“相沉.......”他抱起沈相沉,轻轻的将他放在床上,随后坐在窗边,看着纸上的名字,他继续往下写。
大约晌午,沈相沉才起,他睁眼却不见千沧雨,于是便起身寻找,他看见桌上不见的请帖,心里立马有数了。
与此同时,千沧雨正将信递给一名少年,道:“务必要两日之内送到。”
少年点了点头,道:“这些多年,您还不相信我?您的信我向来第一个送。”
千沧雨笑了笑,道:“那他呢?”
少年连忙摆手,道:“您别提他,犯恶心。”
“好了,鬼王大人,在下也不跟您多说了,送信要紧,我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