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要变的。
斐贤抬起头,断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躲开一流和真钰,蹲在树后查看伤口。
和他预料的一样,恶化了。
没多久溃烂就会深入到骨子里,到那时,他就是一个拖油瓶,累赘!
带他没有任何用处。
他看着眼前的几人,背影坚定,哪怕是最小的如之,也拿着木棍准备御敌。
与之相比,他马上就要成个废人,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斐贤充满了恐惧,一瞬间,他仿佛置身在末日之中,所有的一切将会坍塌。
他信仰的,他喜爱的,他珍视的,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斐贤缩在树后,一只手抱紧了身子,他真的无法再走下去了。
“喂。”
斐贤抬头,是苏殷卿,面对这样的晚辈,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终究是不合适的,他提剑站起,向苏殷卿行礼。
苏殷卿伸手推回去,道:“别,受不起。”
斐贤看他很不对劲,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直到苏殷卿说出那句话。
苏殷卿好像憋了很久,才决定向斐贤开口,他道:“你这臂....”
“是夜昭吧。”
斐贤发现了,从刚才开始,苏殷卿就一直显得很焦虑,握住剑身的手还在出汗,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他根本不敢看斐贤,哪怕是一眼。
“公子既然知道,又何必要问我呢?”斐贤虽是道家,可也有伤痛的时候,对于夜昭,他恨不能只字不提,永远把这个名字消磨于世。
☆、第六十一回 决意
“苏公子也是他的仇家吗?”
苏殷卿脸色顿然黑沉,斐贤也有所觉察,他刚才那句话纯粹是无心之失,没想到苏殷卿会如此...
他想办法缓解缓解彼此的尴尬,正巧沈相沉从他身旁路过,斐贤转了个身,低声道:“帮帮我,沈公子。”
沈相沉看了眼后面的苏殷卿,笑道:“他没死,你知道的。”
观察了沈相沉的模样,斐贤有些冒寒气,又不知道沈相沉到底在说些什么,不免有点着急,再加上苏殷卿,看他的状态好像不大好。
苏殷卿和沈相沉一样,脸上都挂着笑容,却多了些不明的意味,他回头看着沈相沉,道:“你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什么不说?”
“有时候,装装糊涂不是更好,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伤了大家的和气。”他拍了拍苏殷卿的肩。
苏殷卿还想说什么,沈相沉却道:“他就交给你了,别让我和各位道长们失望啊,还有。”
“永远别忘记,你是青玉坛的第一位天才。”
斐贤边叹气边抚摸着拂尘,他能感觉到沈相沉,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能让一向和善的沈相沉说出这种话,就证明他已经到了万人唾弃的地步。
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想问问苏殷卿,一回头,人不见了,他眺望远方,看见了苏殷卿,正犹豫着什么。
他走了过去,躲在了树后,青玉坛这方面能力很强,要想完全隐住气息,他撕下衣摆,捂上了鼻子。
他只看得见苏殷卿手里拿着把剑,握住剑柄却又不ba出来,斐贤看了许久,硬是没琢磨出来。
总算,苏殷卿ba出来了一点,没过多久,又塞了回去,斐贤急的都想冲下去帮他。
他这回明白了,不是苏殷卿不拔,是他根本不敢。
他看着苏殷卿,心里堵得慌,这个少年,莫非也发生过什么让他畏惧至今的事吗?斐贤很想知道是什么,怕苏殷卿发火就没去,这个少年,脾气大的不得了,谁说他最近脾气变好的来着。
斐贤看向后面的沈相沉。
苏殷卿脾气大,那之前的令郎君就是他的两倍,明明在无名洞穴,是千沧雨救了他,他却没有感激的意思,反而把气氛弄的很僵,让在场所有人都不想说话。
可苏殷卿,脾气虽没那位牛气,还不听指挥,以自我为中心,他师哥沈相沉说的话,苏殷卿是从来不听的。
这样的一个娇公子,谁能奈何的了他啊。
除非是神仙。
反正斐贤是这样想的。
他再一次回头,沈相沉就站在他后面,正聚精会神的偷看,斐贤挪过去撞了他一下,沈相沉看到他,显得很激动。
“我师弟他....”
“嘘~”斐贤比了个手势,与沈相沉躲在左侧的石头后面。
千沧雨就站在不远处,背影似乎晃动了几下,沈相沉先出了去,千沧雨却直直的朝前走,没有管后面的沈相沉。
沈相沉上前抓住他,一脸不高兴,道:“说好的听步识人,你却识不得我。”
千沧雨看着沈相沉,拿开了他的手,继续向前奔去。
沈相沉顿时心情复杂,坐在地上拔草,一把扔在了后面。
“公子...”斐贤全身都沾满了杂草,打理起来应该很困难,而身为罪魁祸首的沈相沉,此时还在往后扔草。
斐贤只得饶到沈相沉面前,看他很消沉的样子,斐贤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斐道长...”沈相沉说话语气也变得悠悠怨怨,活像个死人。
斐贤以为沈相沉中了邪术,忙给他头上贴了几张符箓,随后转头对其他人道:“沈公子中邪术了,你们快来看看!”
第一个过来的是一流,他先瞧了瞧沈相沉的额头,又转到他的身后,仔细观察了一番,道:“他没事。”
斐贤诧异道:“没事?”
看沈相沉的样子,怎么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对。
“那可是,伶舟之箫?”
“不是。”
斐贤道:“贫道愚笨,请道长说个明白。”
一流只道:“缺一。”
斐贤不太能理解,但在看了周围过后,他立即茅塞顿开,便不再去打搅沈相沉。
“谁啊,搅了老子的美梦!”萧施正在树上睡觉,忽然感受到一股杀气。
他提着剑就要下去,待看清楚树下的人后,他闪了回头,扒在树上偷瞄。
那人侧过头,箫施才确定,下面的那个,就是千沧雨,只不过他。
怎么会感知不到自己在这里?
千沧雨抓紧了胸口,眉头皱在了一起,咬着牙跪在地上,他额间冒出一颗颗汗珠,千沧雨撑着身子,看起来十分的虚弱,他脸色愈发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箫施回忆起了在九家的时候,那一次,他也看见了同样的场景,那时他只不过是草草的撇了几眼,并没有在意,不曾想到那就是千沧雨。
当时他正奉命去地下查探情况,碰巧遇到千沧雨在密林里,那时候他还站的住,只不过是咳了几声,万万达不到现在的一半难受。
可能这病,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
箫施想,世上会有人让鬼王如此病重吗?而且,这病似乎还是什么不治之症。
他正要动身,一条锁链拴在了他的脚脖上,千沧雨咳了小会,才道:“别告诉他。”
说着他咳的更厉害了,箫施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
“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我是不会说的,只不过您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别半路就....”他愣了小会,看见千沧雨握着雷光对向自己,一招下去,他便倒在了地上。
箫施跳下树走向千沧雨,该不会,就这样死了?
千沧雨抬头,手脚使力,站了起来,箫施盯着他胸前的伤口,不是刚才留下的,应该是经过很长时间才能留下的疤。
他跟着千沧雨回去,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淡定。
箫施对他多了些了解,突然就把千沧雨当成了榜样,在他眼里,千沧雨是一个不怕疼痛的男子汉。
他也想成为这种男子汉。
沈相沉坐了半天,才开始和斐贤沟通,他撇向苏殷卿,道:“从小他就被我惯坏了,脾气才倔成这样,唉...”
“是我的过错。”沈相沉确实愧疚,他是师哥,却没有尽到一个师哥的义务,无论苏殷卿多么过分,他都尽量迁就,苏殷卿下山,他也不拦,沈相沉认为,当初就不应该任由他自己下山闯荡,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他都不知。
斐贤道:“贫道看的出来,公子很疼他,远超自己。”
他无意间,又感受到了一股寒气,更为逼人。
沈相沉道:“其实他心眼不坏,就是太好强,正因为如此,他才比别人都努力,我从没见过他迟到过一堂课,晚起一刻钟,跟他比起来我就显得黯淡许多了。”
“斐道长,我想求你一件事。”
斐贤不敢多说话,简明扼要的道:“请。”
“我要做的事太多,这可能会关乎到我的性命,所以...”沈相沉被千沧雨打断,他不再往下说,只是盯着千沧雨。
斐贤还等着他说,但看这场面,想知道已经不可能了,他拿起拂尘慢悠悠的离去,还不忘再看几眼。
沈相沉垂下眼帘,脸上出现了几分怒色,道:“你回来又做甚?不是认不得我吗?”
“还有,你刚刚去哪了?”
“去做什么?”
“跟谁一块?”
“我....”千沧雨慢吞吞的,不知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