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下去,头顶的金光被遮住,一条地道从身后延绵向前。
二人走了不知多久,三个人影出现在前面,那正是千梓三个人。
王猛和齐乐说不出的表情,愤怒?伤心?迷茫?清烛激动地想跑过去,却被千槿一把拉住,嘴被捂上,清烛瞪大了眼睛,好像在说:“师父你在干什么?”
千槿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没看见他们都没有出声吗?别说话,我们快过去吧。”
夜影已经跑了过去,窝在千梓怀里。自然千梓三人也看见了千槿和清烛,齐乐复杂地看了一眼清烛,没有开口。
清烛走前去才发现,他们左侧还有阶梯下去,压低声音问道:“你们怎么停在这里?下面是什么地方?不下去吗?”
千梓看着清烛,声音染上了一丝不忍,他道:“清烛,下面的东西,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清烛不明所以,怎么他还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千槿神色凝重,问道:“是不是下面有什么?”
千梓“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他,千槿看着阶梯,心里很不踏实。
五人下到阶梯底层,一扇门出现在面前,清烛推开门,走了进去,王猛和齐乐却磨磨蹭蹭迟迟不进。
清烛东张西望,一副冰棺赫然出现在眼前,里面似乎有人,冰棺后面立有神牌,神牌立在一张红木桌上,神牌前还放置着一个香炉,红木桌两边,各一道白色帘子垂下。
千槿最先上前,看清冰棺里的人后,震惊到了。
冰棺里有两人,两个人皆是一身华服,相偎相依在一起,手指紧紧相扣,安详地睡在冰棺里面。二人面色极其苍白,可表情很是淡然,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脖子上都有缝合的痕迹,被衣领遮挡了些,却还是清晰可见。
清烛此时已经跪倒在地上,一双眼睛写满了震惊,除此之外还有若隐若现的怒火,低喃着道了声:“阿爹,阿娘。”
原来是建安王以及建安王妃。
清烛神智有些不清醒,僵硬地扭过头,看着门口踟蹰不前的王猛二人,很是气愤地问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继而又一个人自言自语:“这就是为什么要有心理准备?为什么……为什么冰棺里是阿爹阿娘?”
他们不是被斩首示众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千槿有些心疼这样的清烛。平日里的清烛看似豁达,只是将伤心事压在心底,没有说出来,也绝口不提罢了。
如今冤死的父母就在眼前,清烛也没再压抑,往事本不堪回首,现在一幕幕像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到底还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清烛痛苦不堪,趴在冰棺上泣不成声。
王猛被齐乐扶着,快速上前,急急忙忙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千槿脸色一变,目光定格在帘子上,伸手抓去清烛,捂上他的嘴,拖了进去,其他人紧跟了上来。
这时,他们才发现,帘子后竟还有房间,只是一道墙隔开,又被帘子遮挡住了,看起来就像是一堵墙。五人走了进去,里面被暗淡的蓝色的火光照亮,一排排花圈摆放整齐,服色统一的一群纸人分为两拨,男女各一拨站在花圈前。
千梓疑惑道:“扎纸人?”
这样的环境,加上这些纸人,尤其是有了暗淡的蓝色幽光衬托,一切诡异至极,像是在幽冥世界,这一簇簇的幽光就是幽冥世界的鬼火。
外面,那人已经进来了,脚步有些沉重,窸窸窣窣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最后坐了下来。
“二哥……”
千槿心惊,没想到竟然是千池国君。
他然后看向怀里的死气沉沉的清烛,面色有些担忧。
千池国君倚靠在冰棺上,手里还握着酒杯,酒一杯一杯下肚,他用疲惫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二哥,清烛没有死,回来了,但很快就会去陪你们的……”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想的……我没有想过要你们死的。王将军说的对,我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卑鄙,我无耻,我丧尽天良……我……可我也没有办法啊!”千池国君一巴掌一巴掌扇在脸上,酒杯被打翻了,殷红的液体从冰棺上滑下,千池国君跪在冰棺前,喃喃自语:“可我这都是为了救我娘,我娘还在那个人手里,他说清烛得死……我其实不想的,可是那个人用我娘威胁我,我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你们是知道的,我只剩下我娘了。
从小父皇连一眼都不曾看过我,就因为娘身份卑贱做出那种不齿之事?而我更是他的耻辱,他恨我娘,更加恨我……可我娘从来都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她为了我受尽屈辱,当初要不是你护着我,我怕是已经死了。我很感激二哥,但是我不能没了我娘,我娘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我无心国君之位,我只想和我娘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可现实就是这么残忍!我娘无缘无故失踪,那个人无缘无故出现说‘你娘在我手里,想要救她就必须挖出建安王的心脏来。’你知道当时我有多害怕!那时我才十三岁!十三岁!我求他,能不能不要杀我娘,求他能不能用我交换……他却一巴掌拍了过来,你知道的,那一巴掌拍断了我五根肋骨,还是你和嫂嫂救了我。”
“之后每隔一两个月,他就找我一回。他不停威胁我,我害怕,求他宽恕几年,他理会。只是拿我娘威胁我,我恨!我恨啊!可我没有能力反抗他。直到父皇死的前一夜,他又来了,他说他等不了了,必须杀了你,我才借谋权篡位一说对你们下手的……我知道你一定恨我,恨不得我死,恨我罔顾人命,但我不想啊!他把我娘囚禁了,我要想见到娘,只能听他的。他每隔一段时间找到我,然后对我说‘这个人必须死’,我不敢违抗,更加不能那么做,我心里多恐惧你知道吗?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想知道,我根本打不过他……我也不是没有反抗,可我真的打不过他……”
“半年了,他都没有出现,可是现在他又来了!我害怕……我……”
千槿五人躲在内屋,心情沉重,千池国君的话一字不漏的被他们听去,清烛早在千池国君开口说话的时候清醒过来,可那还不如不清醒的好。
千槿的手依然捂着清烛的嘴,清烛也并没有挣开,只是一双手握成了拳,骨头发出的轻微声响被千池国君的话盖过。
清烛忍住泪,嘲讽地笑了,他怎么能这么做,就为了自己的娘,杀了他的全家?甚至……甚至还挖了他父王的心脏?他怎么能这么做!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一己之私害了他全家,一己之私……真是好一个一己之私啊!
千池国君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清烛便挣开千槿的束缚,冲了出去,提起千池国君,一张脸涨得通红:“你怎么敢!怎么敢?”
紧接着千池国君被清烛一甩,甩出好几米远,然后怒气冲冲冲了过去,一脚踩在千池国君胸口。
千池国君瞪大了眼睛,嘴角流出一丝血,颤巍巍道:“你怎么……”
“你想说什么?我怎么出现在这里么?可惜我一直都在呀!”清烛脚踩在千池国君的胸口,没有丝毫留情,嘴角阴阴的笑意,令人毛骨悚然,“你不觉得你的行为令人作呕吗?杀了我父母,如今有将他们安放在这里,假仁假义!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你不是怕我杀了你吗?呵!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你可以来取我的命,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说完也没有给千池国君然后说话的机会,直接踹飞他,千池国君趴在地上,看着不紧不慢走过来的清烛有了一丝恐惧,倒退两步道:“你……你不是清烛,你是怪物!怪物!”
别说是千池国君被吓到了,就连王猛和齐乐也定定站在冰棺前,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清烛只有十六七岁,却能轻轻松松踹飞千池国君,这难道不奇怪吗?
清烛笑道:“我是怪物那也是被你逼成怪物的!”说罢一掌就劈了下去。
千槿皱着眉头拦下那一掌,冷声道:“清烛,冷静一点。”
千池国君颤抖地指着千槿,眼底的震惊被千槿看去,惊恐万分:“你……是你。”
“啪!”
清烛反手一个巴掌,打歪了千池国君的脸,笑得森然,眼底的怒意清晰可见:“谁允许你用你那肮脏的手指着我师父?”
千槿扶额,叹息道:“清烛,别冲动,至少要他给我们带个路,先出了皇宫再说。”
闻言,清烛拎起千池国君然后猛地一推,呵斥道:“走!带路!”
千池国君踉踉跄跄走在前面,王猛和齐乐走在最后,压低声音道:“这还是小殿下吗?”
千梓抱着夜影神色不明,嘴角一抹冷笑:“怎么?清烛变强不是一件好事吗?这样就不能是你们的小殿下了?”
齐乐摇头,低声叹息道:“我们只是好奇小殿下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这个样子。”
千梓道:“有些东西不该好奇的,就不要想着去知道它。”
他们谈话的声音不小,加上地道内有回音,清烛听得一清二楚,千槿轻抚清烛的后背,以表安慰,清烛抬起头来,千槿对他摇了摇头,唇瓣一张一合,清烛知道,千槿在说:“不用在意他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