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师为他辩驳,把帝国法律引了个遍,在所有证据都可以说明他送走的母子并非战斗成员时也无法证明他没有罪,明明屠杀平民是毫无意义的。
可没有用,他明白老师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寻求他那位雄主的帮忙。当时有很多高级雄虫想要他,他若成功晋级双S,那就是他们晋级王虫的门票,可能也因此,那一次他必须有罪。
他犯了违抗命令的罪,这顶大帽子一下来,其他军雌再不满也说不出什么。
他作为雌侍被送给一只雄虫,因此逃脱惩戒,或者被送给雄虫本身就是惩戒的一种,他不知道。
他或许有过幻想,愿意在那种时候伸出援手拯救他的雄虫应该品性不错,但幻想这种东西经不起现实考验。
可能因为打击过大,那之后他再没有显出晋级的迹象,要了他的雄虫耐心开始丧失。在雄虫年纪快要晋级的时候,他这只高级雌虫似乎完全帮不上忙。
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他脾气死硬,法庭上都不肯服软,更枉论在日益暴戾的雄虫面前。
他只是雌侍,一只已经不太可能晋级双S的雌虫,那只雄虫不再看得起他,为了打压他的气焰,甚至在他身上施展他知道的所有折磨雌虫的手段,别说还有其他残酷的小实验。
雄虫是这么说的:S级雌虫反正也坏不了,陪我玩玩怎么了?
叛逃那夜,他将那只锁扣在他的腔口,他第一次求饶,痛哭流涕地哀嚎,恳求他的慈悲,可眼泪只能刺激雄虫的施虐欲,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有越发猛烈的精神鞭笞和虐打…也许因为疼痛焚烧了所有理智,等清醒的以后一切都发生了。
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拨通老师的线路,他说:
“我杀了他。”没有丝毫悔意。
老师理解地沉默了,然后告诉他一个地点,要他在那等他。
他里里外外都在流血,给自己赤/裸的身体裹上衣物都差点让他死过去,不知道是怎样的决心和恨意支撑着他跌撞着走出那只雄虫的屋子。
当夜下着暴雨,雨冲掉了他淅淅沥沥淌出的血,雨给了他逃脱的机会。
但帝国还是很快发现了死去的雄虫,他去到老师说的地方,追捕的雌虫已经赶到,一并到的还有昔日他队里的战友,卢克哭着过来扶他,说老师已经准备好飞船,让他们去天目星等他。
堂洛斯看着他的老师,他催他们赶紧上船,过去那边会有虫接应他们。
“您也会去吗?”他问。
“不管我会不会去,你也必须养好伤,带你的战友活下去,他们知道你的事后没有犹豫就要跟你走。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帝国上将堂洛斯,帝国会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你。
你没了雄虫,他的精神标记已毁,以后你会比其他未受标记的雌虫更容易狂化,但你记得,狂化以后死的不只是你,还有追随你的朋友,所以哪怕是死,也不能让自己走到那个地步。”
帝国追捕的队伍越来越近,堂洛斯看着远处密密麻麻的雌虫忍不住痛叫:“这些我知道,老师我们一起走吧。”带队雌虫也是S级,更不用说数量上的悬殊,他的老师不能留在这。
但老师不为所动,反而对他朗笑出声:
“堂洛斯,我们以后不会再面了,所以我想告诉你,我有多为你骄傲。”
“是为了那只雄虫吗!?他有本事追过来,我们绝不会让他靠近你一步的!”堂洛斯记得当时喊出这句话时喉咙仿佛撕裂了一样。
老师摇摇头,抱了抱他血肉模糊的身体,小声告诉他:“其实我不恨他,只是有时候会妄想…能死在知道真相之前该有多幸福。”
“很多时候可怕的不是谎言,而是真相,但即便如此,哪怕是因谎言而获得的幸福,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可一旦看清真相,你就必须勇敢。”
“离开这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要自己决定,不可以再怨恨世界,因为你的命不长了,如此短暂,所以更要抓紧时间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为自己的选择而活,为自己的决定而死。
我对你没有其他要求,只希望你和以前一样勇敢。”
他送堂洛斯和卢克他们登船离开。
而后潮水一样的雌虫把他淹没,堂洛斯在舷窗前哭的血泪横流。
到天目星以后,帝国发出红色通缉令缉拿他,与此同时,另一则消息被挤在新闻一角——追捕的雌虫队伍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那以后,叛将堂洛斯的凶名响彻虫族势力所及的每颗星球。
堂洛斯至今不懂自己和老师犯了什么罪,帝国的正义究竟是什么正义。
所剩无几的生命全化成此时一腔勇武,他目眦欲裂,瞪着下面大义凛然的双S级雌虫狞笑:“你管这叫正义?”
其实那以后堂洛斯就明白,一只虫若不为自己卑微残酷的命运做些什么,那便没有资格渴望救赎。
阿西尔的光剑斩向他的手,甫一触碰,猛烈地罡风撕裂两虫的皮肤,阿西尔知道不能退,只要再坚持片刻,身上这只雌虫就会力竭,他已山穷水尽,只剩下引颈受戮的结局。
果然,堂洛斯的攻势渐渐缓和,压制他的力量减少,阿西尔眼神一冷,松开手里的光剑,立爪为刃,噗嗤一声,手掌贯穿堂洛斯的胸膛,堂洛斯不退反进,眼中清明消散殆尽,像垂死挣扎的野兽探出利爪死死嵌入阿西尔的肩胛骨,阿西尔终于感到不对劲,大声喝退左右:“快撤,他要自爆!!”
堂洛斯笑着呕出一口血,血液争先恐后从每个毛孔渗出,伴随S级雌虫最后的力量,贲张的血管不断爆裂,虫核飞速运转,死亡的气息渐渐漫过口鼻,让他进入一种彻底的宁静
阿西尔惊慌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这样根本毫无意义!!”
帝国雌虫或许不知道,他这一遭后还有一颗核弹紧随其后,目标锁定四皇子在的星舰,两轮轰炸哪怕炸不死他们,也必须叫帝国知道疼。
阿西尔转动刺入堂洛斯胸口的手臂,堂洛斯眼神失焦,疼痛渐渐变得迟钝,脑子茫茫然想到和穆邻在一起的种种,涣散的眼里笑意渐浓…
如老师所说,他往后余生,勇敢如初。
他曾问他:“人类的书里说,死了以后灵魂会上天堂或者下地狱,或者再去投胎,那虫族呢?”
虫族死后精神力将回归母巢,他们没有灵魂一说,但人类说死了以后思想不散,会以灵魂的形式继续存在,他当时很羡慕。
但穆邻好像对这种说法不太买账:“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天堂地狱…”
好像是他有些失落,他的人类立马改口说:
“倒是有奈何桥的说法,相爱的人会在桥头约定等待对方,然后结伴一起轮回。”
“人类的桥给虫过吗?”
“不给我就拆了它。”
堂洛斯又呕一口血,真好…他的穆邻真好。
可那或许不是他的名字,他或许从未真的认识过他,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当时应该问问,起码看看那究竟是不是他真正的样貌。
阿西尔确定自己承受不了S级雌虫自爆的能量,发狠了把手从他胸前抽出来,屈指握爪,唤回光剑,打算切断堂洛斯锁住他的两臂。
剑刚回到手上,雷霆骤然而至,阿西尔眼里闪着难以置信的光,所有雌虫的动作凝滞,哪怕已经狂化的雌虫都下意识朝天看去。
天空浓重的阴霾一扫而空,恒星散发的光明热量凝成实体,化作十二道金质巨门坠落战场
轰然而至的巨门将北极雪域彻底融化,剧烈的震动分开缠斗在一起的雌虫,他们瑟缩在地上,无比惊恐地看着天,仿佛开天辟地的气息席卷大地,风吼雪啸被更庞大的能量风暴压制,像太阳坠落,恒星不灭的光吞噬了整颗星球。
阿西尔跪在地上满面骇然,这股精神力不是四皇子的,但王虫…怎么可能?
木凌飞到战场,所的一切几乎震裂肝胆。
他俯冲下去接住堂洛斯颓软的身体,瞪着满脸冷汗的阿西尔,似乎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
“三…殿下?”
阿西尔不敢相信所的一切,王虫自己出现了?还未等他再问一个字,木凌的精神轰击令他当场吐血,他连忙将头贴在地面表示臣服:“拜三皇子殿下!”
他这一跪,所有神志清醒的雌虫迫不及待地跪下,像涌动的潮波,激动的情绪泛滥,山呼海啸一样狂欢:“拜三皇子殿下!”
他们完全忘了悬在星舰中的四皇子,虫族慕强,他们只拜王虫。
木凌看着神志茫然跟着下跪的匪邦雌虫,又看了看怀里气若游丝的堂洛斯,心脏的剧痛让他流下眼泪,他闭上眼,平复空气中暴戾的气息,一股庄重平和的精神力从他身上荡开。
不分敌我,他晋级王虫第一步就是施展精神抚慰。
狂化的雌虫慢慢找回神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把他们从黢黑的泥沼中拽出来,重生的喜悦还有太阳的光辉刺的两眼不断流泪,他们看向力量的源泉,找到那只拯救他们的虫。
王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