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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勿用 (世间怀花客)


  于是黄鹂精高兴极了,一高兴就唱歌,新学的戏腔从喉咙里飘出来,一字拖五个音,千回百转,悠扬到了海里去。
  这只小黄鹂还年轻,只有二十岁,正是妖类初成长的年纪。飞禽化形不容易,尤其是他这样软绵绵的小鸟。
  他什么也不知道,某日在树间唱歌时忽地有了妖识,低头便看见树下有个英俊的公子在朝他笑。
  “过来。”公子说,“再唱首歌给我听吧。”
  于是接下里的日子,黄鹂飞上枝头变凤凰,被醇厚的龙气养着,养得漂漂亮亮的,真像小凤凰。
  他看着公子写好了信,把信纸叠得齐整,垒在一起,装进黑色的信封里,用金粉在什么写下他不认识的字。
  “写好了吗?”他问。
  “好了。”公子答。
  他正要再说话,忽听见一声类似鹰唳的叫声,窗外飞来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鸟,扑着翅膀闯进来,匆匆落在书桌的笔架子上,风吹乱了桌上翻开的书。
  他皱起眉,想斥责,他的公子先开口了。
  公子伸手抚摸海鸟的羽毛,问:“你怎么来了?有要紧事?”
  海鸟不闪不躲,抬起一只爪子,露出绑在什么的一个小竹筒。
  公子解下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张很厚的帛。
  宋清声至今不知道帛书上具体写了什么,但他已经能大概猜出,那应与东海未来的小太子,当时还未出生的白则有关。
  那一日午后,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赤睢。
  锦衣的公子阅完帛书上的字,脸色一变,猛地攥起拳头,问那海鸟:“是真的么?”
  海鸟点点头。
  “那我必须要回去。”赤睢这样说。


第34章
  “那会儿是天元十三年的三月,他回东海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直到有一天,海上突然变天……”
  蛟入海化龙,九天之上落下滚滚天雷,黑鳞腾跃于白水间,破开一层层浪,直入海的深处。
  红龙踏浪东来,蛟龙一场恶斗,毁尽千年修行。
  大海余怒不消,天阴沉如夜,破碎的天雷穿梭在乌云中,人间被黑幕笼罩。
  随着一声尖锐龙鸣,奄奄一息的黑蛟被击落于海底大渊,遍体鳞伤,而几乎毫发无损的红龙从天空之上钻入大海,旋于黑蛟头顶,片刻化作人形。
  锦衣公子,那张脸与如今的白则有七分相像,难怪宋清声见到白则会移不开眼。
  黑蛟躺在乱石间,大股大股的鲜血同海水弥漫在一起,满是生锈的腥甜味。他侧躺着,眼睛被血迷住,睁不开,只能看见团团红雾。
  轰鸣的耳朵里似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但他听不清——他伤得太重了,听什么都像隔了一堵摇晃的墙,遥远震荡。
  他隐约察觉到那条红龙在朝着他走来,那一身独属于龙的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腑脏似乎裂了,他呼吸起来就像一台破风机,发出呼——哗——的声音。
  身体里的血在慢慢往外涌,海水越来越凉。
  忽地,周遭静了一瞬。
  “你知道的……沈渊当年化龙凭的是实打实的修为……他受过两道天雷,身上已经长出了一半龙筋,可……”
  那黑蛟血糊糊的眼猛地睁大了,目眦欲裂般,金色瞳孔缩成笔直的细线,眼白处倏地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可怖至极。
  下一秒,蛟的喉间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几乎是回光返照般扭曲着躯体狠狠地挣扎起来,动静之大,海底大渊都随之剧震。
  光裸的脊背上,皮被掀起,黑鳞被刨开,一道大口横贯其上,从颈开向尾,伤口上闪着金灿灿的光,灼焦了底下的皮肉。
  红龙执着一把利刃,将手伸进了口子里,面无表情地,在挖什么。
  疼。
  好疼。
  黑蛟哭咽咆哮,叫声像破掉的铜锣,嘶哑难听,凄惨到无以复加。
  他在本能地挣扎,可他反抗不了。
  他的尾巴、他的七寸、他刚化出来的爪,全都被金闪闪的刀刃刺穿了,死死钉在地上。
  脊背上传来撕裂的痛。不,比撕裂更痛一千倍,一万倍。
  他生到一半的龙筋,被硬生生地扯出来。
  他痛鸣到无声,嗓子也裂了,整具躯体破破烂烂,什么都没了。
  “公子为什么要抽他的筋,我不明白,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公子不是这样残暴不仁的人……他,他真的很好……”宋清声呜咽着说,“这一定是有原因的,他不会这样……”
  西斜的阳光漫上窗,刺痛人的双眼,白则毫无知觉般睁着眼,迷茫地看着宋清声。
  他这张与赤睢七分相似的脸。
  沈渊当年没能见到红龙的人身,若是见过,他遇上白则,第一眼,第一眼就该认出来。
  可造化偏偏热爱弄人。
  “他……”白则开了口,仍是迷茫,“他是什么样的人?”
  “公子,公子他……真的,是个特别好,特别善良的人。”宋清声说,语句断断续续的,“他对待人,都是和煦尽心、有求必应的……他有很多很多朋友,神仙妖怪凡人,都有,都相处得好。他像个太阳一样,整天发着光的……他怎么会……”
  那是什么样的?
  白则努力去想象,可实在吃力,他出生时赤睢就已经被押往极乐界了,他从未见过他。
  他从未见过许多人。他来繁华喧嚣的人间一趟,也只见过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个人,却陷入这么大的一个漩涡中。
  或许漩涡原本就在,这一切不过注定。
  当年赤睢到底为什么要抽掉沈渊的龙筋,那根龙筋又去了哪里,这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仍是模糊不清。
  他要知道真相。
  他觉得,沈渊也应该要知道真相。
  白则生而为龙,高处是不胜寒的,难以与其他生灵共鸣,难以理解他们修行的苦楚。他无法真正看懂沈渊,他只是单纯地,为沈渊曾遭受过的和正在遭受的罪伤痛。
  这莫大的、经年累月的仇恨与纠葛,在积攒风波的同时,也一定在消耗沈渊。
  白则想起那道单薄消瘦宛如纸片的背影,喉头干涩,说不出话来。
  最后的最后,他只又问了一句:“抽掉筋,会有多痛啊?”
  宋清声说:“一定很痛的。”
  黄昏时分下了洪水过后的第一场雨,这雨来得迅猛去得也快,来时声势浩大,云层间电闪雷鸣,雨柱轰然倒塌,裹着凉风浸润大地上干枯的废墟,把连日来的灰尘都打扑在水里,一面是干净了,另一面又难免肮脏。
  雨下起来的时候白则已经走在回向晚楼的半路上了,没带伞,被这突兀的雨淋了个透。
  领路的那个人说先找个地方避避雨,他浑没听见似的,在雨里一直往前走。
  踩过那简陋的桥,是光华不再的十里街。
  白则浑浑噩噩地走着,靴子被泥水浸湿染脏了,身上的白衣裳也都是泥点尘点。两侧的难民躲进没倒塌的房子里避雨去了,街道就显得空旷冷清,灌透阴冷的风。
  十里街是湖畔笔直的一条街,雨帘遮挡之下,白则看见远处竖着一道不那么清晰的黑影,他抹去脸上的雨渍,眨眨眼,认出了那身影。
  消瘦、单薄,但永远是直的、挺的、漂亮的。
  沈渊。
  沈渊打着伞,站在向晚楼的门口。
  白则忽然好想哭。他哭了。
  眼泪混在雨水里,辨不开了。
  他一步一步走向沈渊,仰着头靠入他的伞下。沈渊沉默无言,垂下眼,伸手用干净的袖子把他脸上的水擦干了。
  “你怎么,你怎么站在这?”白则的眼角还是湿的,擦不掉的。
  沈渊不说话。
  “沈渊……”白则叫他,压抑着哭腔,“我得走了,我要回海里了。”
  沈渊轻轻地“嗯”了一声,放下了手。
  “你一开始就猜到了对不对?”
  “猜到什么?”
  “猜到我回来就是要走的。”
  “你本来就是要走的。”沈渊竟还露出一个很浅的微笑,“你不属于这里,你本来就是要走的。”
  白则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那跳动的滚烫的器官埋在他人身左胸口的位置,疼得发酸了,若是掏出来看,一定是湿漉漉血淋淋的,都是破碎伤口里冒出来的血。
  夏天的雨下得酣畅,白则在这样的暴雨里抱住了沈渊,抱得很用力,想把沈渊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那样就不会痛了。
  “海里的……我想弄清楚,我想知道真相……我应该知道的,应该。”白则有些语无伦次地说,“我还会再回来的……沈渊,你能不能等等我?”
  沈渊又不说话了。
  白则没有得到回应,他等了很久,沈渊也没再说话。
  他松开他。
  雨开始变小了。
  “不等也没关系……我去找你。”
  白则忽然朝沈渊笑了一下,像云里破出了一轮太阳,发着光的。
  沈渊睁着那双看不清东西的眼,叫人心慌的模糊之中看见白则扯开自己的衣服领子,原本空空如也的手掌间多了一把银闪闪的匕首,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白则就没有一丝犹豫地把匕首插向左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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