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头发苍白的长者跟随着一名淅雨台的弟子,穿过小拱桥,走向立在前方护栏前的一道背影。淅雨台弟子拱手,禀报道:“第六堂主,有人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金霉素眼膏真的好管用!脸上哪个地方发炎,每天涂三次,两三天就好了!
☆、第36章
阳清远立在护栏前,低着头,左手握着一个白里透红的大桃子,右手握着一把刀子,拇指的指腹压着刀背,一点一点地削着果皮,一条细长的果皮在桃肉与利刃之间越变越长,半点断裂也没有,削到终点时任由它自行坠落到了清池,如盘龙浮在水面,但不过短短几刹那,几条锦鲤突然破开水面,将细长的果皮拖入清池深处。
待淅雨台弟子离去,四下没有别人,长者便对阳清远启唇:“少主。”
阳清远回答:“不是说过了吗?不要随便进淅雨台见我。即使是淅雨台分舵里,也可能藏有掌门派来的眼线。”将手中的桃子切成了两半,回头时,将其中一半递给长者:“吃吗?”
长者不敢拒绝,将那一半桃子接到手中,随即道:“只因为前段日子,有一位年轻人登门拜访,询问大少主的事。”
阳清远咬了一口桃子,愣了愣,忙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慕容世家少当家?”
长者干脆道:“正是。”
阳清远不由勾起唇角:“原来他有找过你?”
长者又道:“老朽见他那般在乎大少主的生死,执意要找到大少主,想必与大少主的关系定然是不浅。”
阳清远依靠着护栏,笑道:“他是我哥哥的情人。”
长者闻言,惊讶万分:“大少主以前不曾提到慕容世家少当家……”
阳清远答道:“不止你,连我都瞒住了。”
长者好奇:“少主是怎么知晓这个年轻人,难道他另有打探到少主?”
阳清远只道:“刚好在总舵的地盘上遇见罢了。”吃完了桃子,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上残余的桃汁,忽然不由道:“他长得挺好看,标致又细腻。”满满是艳羡的语调。
长者稍稍无奈:“老朽是看着两位少主长大的,以前虽时常有过争夺,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手足情深,孪生亦是情义相通,如今大少主生死不明,属于大少主的东西,少主也该留下一份。”
阳清远听进耳朵里,明白话中之意,笑道:“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不会抢走他觊觎的地位,也许对他来说,地位比什么都重要。”
长者叹了叹,不多言语。
青鸾城内,刚刚下过了一场雨,浓云很快便散去了,天空一片蔚蓝,灿烂的日辉照在地上的积水,地面仿佛洒满金子,在眼界中闪闪发光。
黄延缓缓走过径道与台阶,一个人随意散心,长老阁准许他放假一两日,他便纳得清闲,负手缓步往前走,边走边瞧瞧风景,一只手握着一把折扇,本想带出来扇风,如今雨后的微风吹过来时,恰好有那么点凉快。
青鸾城内的风景,他早已看过几千万遍了,能让他留恋的,只有不同的时日开出的花朵、会阴晴圆缺的月亮以及那一处洁净的温泉。
他走了好一会儿,忽然停住了,抬起一只手接住飞降下来的一只纸鹤,掌心化出了一张纸。在瞧了纸上的字迹以后,他干脆地前往香玄筑长老阁。
刚至长老阁,一名侍者从紫藤架子采摘了一支刚绽放的紫藤花时回头瞧见他的身影,便立刻来到院门口迎接他,带他穿过庭院的径道,进到廊下,又替他撩起正门的竹帘。
黄延先进到长老阁,侍者尾随着进来,并将紫藤花插在了落地窗旁边的一张高脚桌的案上的一只十分有禅意的花瓶,再面向黄延,恭敬地说了声:“稍等片刻,容我去禀告长老。”便从里门进去了。黄延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等候。
过了片刻,侍者便又从里门出来,迎庆也一同前来,只当迎庆刚坐下,侍者便立即为迎庆斟茶,一共斟了两杯,然后作揖退下。
黄延向迎庆恭敬地作揖:“我收到了师父的函书。”
迎庆启唇:“祭司院派人送函上来知会,事关于青鸾城的大祭典。”
黄延问道:“这祭典什么时候办?”
迎庆不多言,只从袖口掏出一封信函,朝黄延掷了过去,黄延稳稳接住,没有马上看,只好好收在袖中。
迎庆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另一只手轻轻施术法,另一个杯子便缓缓飞了起来,飞到黄延的面前。黄延恭敬道:“多谢师父。”便接下杯子,也抿了一口茶。
迎庆又说:“你先坐下,与为师下一盘棋。”
黄延答应道:“是。”回头刚寻椅子,却见一张椅子缓缓挪动至身后,便不客气地坐下。此时,从迎庆的指尖飞出两条光线,在黄延与迎庆之间的半空很快交织成一张格子网,变成棋盘的纹路。
迎庆轻弹指尖,一个光点便飞落到空中的棋盘,化为白棋,占据了一格,黄延也用同样的术法,在棋盘上落下了黑棋。
一共下了三局,迎庆赢了一局,黄延赢了一局,还有一局打成平手,黄延问道:“师父可还要再下一局?”
迎庆答道:“三局足矣,为师有点累了,想到屋外走一走。”便收回术法,立起身。
黄延也立起身,对迎庆说:“师父放了我两日休假,我无事可做,想陪师父散散心。”
迎庆轻轻应了一声‘嗯’,便迈步,单手撩起竹帘走了出去,黄延尾随在后,跟着迎庆缓缓走在庭院的径道上,听着不远处传来的竹筒流水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过了一会儿,迎庆突然启唇:“以后有什么打算?”
黄延愣了愣,不解道:“师父的意思,我不明白。”
迎庆轻轻叹了叹:“你自入为师门下,便在为师的教导中长大成人,为师懂得你的性子,你的身世令你与其他徒儿不同。”
黄延只是垂眸,不言语。
迎庆继续道:“这么多年了,为师一直觉得你在当初选择背叛青鸾城之事,应绝非你一时的冲动,你早已想离开青鸾城,叛党只是给了你时机。”
黄延问道:“师父……会怪罪我吗?”
迎庆答道:“为师少年之时,与贺卯结交为友,他甚至赠送万两黄金给为师,所以为师才会答应加入青鸾城,为青鸾城效力。唉,是为师疏忽了,没有问你们的意愿,便决定你们为护法。”
黄延回道:“当护法的那段日子,我也快乐过,也自豪过!但引以为傲的地位和大师兄,我真的……”说着,指尖不觉掐入另一只手的肉里。
迎庆再度轻叹:“鱼与熊掌终究不可兼得,贺卯交给为师的重担,为师不能为了自己的徒弟而违背了贺卯所写的规定。”又道:“罚也罚过了,护法的位置也有了新徒弟接替,你与炎风当真不愿留下,为师也不阻拦。”
黄延抬眼,看着迎庆的背影,干脆地坦白:“大师兄从小没有父母,是师父将他捡回去带大的。我想……带他回我的老家。”
迎庆只道:“你二人的情愫已久,想必也有成家的打算。为师要求不多,只要摆宴之时你二人能应邀回来便是。”
黄延答应道:“我和大师兄一定不会缺席。”
迎庆掏了掏袖口,掏出了一只锦囊,回头便递给黄延。
黄延接住锦囊瞧了瞧,微愣:“这是……?”
迎庆答道:“先前星垂炼师告知为师,不死丹虽名为不死丹,须清心寡欲并年年沐浴神鸟光辉才可一直维持生命状态。为师担忧你二人撑不过两百年,这锦囊里,是为师给你二人的解法。”
黄延立刻感激道:“多谢师父!”瞧了瞧手中的锦囊,紧紧握在了手里。
才刚入夜,黄延又只身来到那一处他常来的洁净温泉,散开了丸子发髻,卸下了身上所有的衣服,光着脚,缓缓走进温泉水中,让温泉水慢慢熏着自己的肌肤,然后他轻轻闭目,朝着夜空轻轻吐息。
正当是半月夜,月光照在他身上,他也在月光之中闪着水的莹亮,不在乎银白发梢浸在温泉水中,水雾朦胧,他也成了仙池中的明月。这里只有他一人,能够让他安静思考,惬意地度过夜晚。
他看了看满月,对月自语:“如果再离开青鸾城,我还是会回去原来的地方,像以前那样,风风光光的当掌门,唯一与以前不同的是,炎风已经回到我的身边,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我在江湖上的作风,我希望……他真的没有半点介怀。”
一夜过后,迎来新的早晨,晴光洒满大地。雁归岛上的慕容山庄,无砚独自穿过回廊,走近了一间屋,瞧见屋里一片忙碌,便来到紫饰夭身边,启唇:“娘。何事找我?”
紫饰夭正在瞧一匹布料,听闻无砚的声音,便回头笑道:“染布房送了几匹新布过来,刚好准备要入秋,为娘打算做几件衣服给你。”
无砚干脆地应答:“好啊。”
紫饰夭便吩咐侍女:“快来给少当家量量身。”
两位侍女闻声,便来到无砚身边,一人拿着量尺,另一人拿着纸笔,无砚大方地张开双臂,站好不动,让侍女为自己量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