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眼前这一列牌墙似乎要糊不成,又瞧见文茜皱眉不乐,杨心素便擅自伸出左手,用右手轻敛左手袖口,替她摸了一次牌,将牌底亮给她瞧,正好是她所求的九筒,令她很是欢喜,连忙排入了筒子牌列中。
苏仲明刚好瞥见了这一幕,不由出声提醒道:“打麻将不可以开外挂啊!”
杨心素直起腰,答道:“我觉得我手气似乎不错,可以替我娘打吗?”
不等苏仲明接话,上元贺香哼笑了一声,启唇:“你要是打输了,该要罚的还是你娘。”
文茜很是怕输,只好对杨心素道:“你先去给为娘泡杯茶。”
杨心素轻轻答应了一声‘哦’便离开小香阁,出了流星殿,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困惑着,在嘴边自语:“可是我要上哪里去给我娘找来茶叶杯子热水?”转身便沿着一侧回廊快步走下去。
半个时辰以后,趁着天色还早,黄延与朱炎风骑快马返回了平京,手持金令牌一路通过前宫、中宫与后宫的关卡。两人手牵手穿过后宫的宫道,朱炎风启唇:“一会儿见了城主以后,我们就回青鸾城。”
黄延侧头瞧着他,轻轻点头,答应了一声‘嗯’。突然,两人同时停下了步伐,愣愕着望向前方,只因为前方远处出现了两道追赶的身影,而追赶的身影甚为眼熟。
朱炎风不禁说道:“那好像是圣上?我记得圣上好像不能奔跑。”
黄延勾起了唇角,平静地笑道:“我们回来真是时候,接下来这后宫要有大事发生了。”
那奔跑在前方的人,正是女装打扮的杨心素,而在他身后疾步追赶之人,也正是大正第一代天子李祯,此时李祯愈加觉得呼吸不顺畅,但依旧不放弃地追上去,边追边叫:“心素!心素你!不要跑!把茶壶还给我!”
杨心素充耳不闻,直接奔入流星阁内,将茶壶递给文茜:“娘!茶来了!”
李祯扶住门框追到,见十万火急的一幕,急忙脱口:“等一等!那是我的……”不及说完话,便感到喉咙一阵梗塞,像是被人狠狠掐住脖子似的,顿感窒息之余,整个人突然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苏仲明见情况不妙,忙离座,赶到李祯身侧,扶起李祯,大叫:“祯儿?祯儿!”如是唤不醒,忙对其他人叫道:“快请御医!祯儿的哮喘病犯了!”
三炷香以后,李祯躺在了寝宫-云蒸宫的寝榻上,一名老御医立在床榻前为李祯扎针诊治,然后由宫娥给李祯送服药汤。而杨心素跪在外室的地板上,面朝着里室的珠帘。
苏仲明拿着鸡毛掸子从旁边走到杨心素面前,瞧了瞧杨心素。文茜亦从旁边走到杨心素面前,立在苏仲明身侧,瞧了瞧保贝儿子一眼,又可怜兮兮地瞧了瞧苏仲明。
“决定好了没有?是你打,还是我打?”
“仲明哥……真的要打吗?”
“犯错不上家法,容易宠坏晚辈啊……”
苏仲明无奈地答道,随即重复道:“你?还是我?”
杨心素抬头瞧见苏仲明所拿的鸡毛掸子那般粗,登时心生畏惧,两腿微微发抖,忍不住冷汗溢出额头。
文茜用心疼的眼神瞥了杨心素一眼,视死如归道:“我打吧!”接过苏仲明递过来的鸡毛掸子,又对杨心素道:“把腿伸出来!”
杨心素发颤着立起身,撩起了齐胸裙,露出一双玉褪,颤颤巍巍地求道:“娘……”
文茜深吸了一口气,使劲举起鸡毛掸子,使劲朝杨心素的玉褪挥去,却只是轻轻打在了肤表,偷偷对杨心素递了个眼色。
杨心素心领神会,忙佯装很疼,大叫一声:“好疼!疼死我了!”
朱炎风陪同黄延正站在殿宇门外看戏,黄延勾起唇角,轻轻嘲笑一句:“不过是母子双簧戏,演得一点也不逼真。”
朱炎风侧头,只是瞥了瞥黄延一眼,而黄延那一句话正好让殿内的李旋听进了双耳里,李旋立刻大步上前,夺过文茜手中的鸡毛掸子,快速地狠狠地打了杨心素的玉褪好几次就罢手,杨心素这才当真痛得哇哇惨叫。
文茜微愣,随即朝李旋怒道:“你干什么?!”
李旋只轻描淡写地答道:“双簧戏该适可而止了。”
文茜气道:“你……”
不及谩骂一通,杨彬便将她轻轻拉到一边,好言安慰一番:“好了好了,该打的已经打过了,会痛的也痛过了,别气别气。”
苏仲明随即负手,开始朝杨心素训话:“李祯是大正第一代天子,当年不幸早产而患有哮喘。这么多年来,他不能骑马不能过度奔跑,武艺只能学保护心肺的慢拳,如果因为过度奔跑追赶而命丧黄泉,大正的建立将毁于一旦!所以心素,今日罚你便无法留情,你便留在宫里跪着思过三天,不能打瞌睡,一天一顿素食!”
杨心素听罢,揪紧了袖口,委屈得快要哭出来。
苏仲明又下了一声命令:“来人!把杨心素送到秋水堂,日夜看护!”
话音刚落,一位老宦官便上前,轻轻扶起杨心素,送出了天子寝宫,送往秋水堂。
趁这个时候,朱炎风带着黄延步入殿内,两人同时向苏仲明作揖。苏仲明启唇:“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有查到什么?”
黄延答道:“查到了什么,现下也不方便说,等折子交到长老阁,你自然会知道。”
苏仲明平静地答应道:“这样也好。”
朱炎风启唇:“那我们便先回青鸾城了。”
苏仲明轻轻应了一声‘嗯’,之后,朱炎风便与黄延同时转身,一起离开了云蒸宫,只有上元贺香直直看着黄延的背影。
不久,寝榻上昏迷的李祯醒了过来,侧头望向寝榻外的苏仲明:“父……上……”
苏仲明轻轻坐在寝榻边缘,安慰道:“没事了,好好歇息。”
李祯关心道:“我的茶……杨心素……”
苏仲明答道:“他已经接受了惩罚。”
李祯道:“打……打他了……?”
苏仲明点点头。
李祯又关心道:“谁……谁打的……?”
苏仲明回首,抬起右手指向文茜,可文茜却在此时不谋而合地抬起手,指向李旋。
李祯看了看,看得很糊涂。
苏仲明又安慰道:“罚过他了,以后不敢再这么欺负你。”
李祯微微点头,接着抿唇,只安静歇息。
☆、第3章
国子监因盛夏休假而暂时关闭以后,朱炎风与黄延一起回到青鸾城,就此共度炎热的盛夏。期间,朱炎风与其他师弟切磋武艺,黄延趁这个时候,独自去往长老阁。
刚步入屋里,一股淡淡的香气就扑鼻而来,代表着这间屋里有别的人在。侍者请黄延来到屋中央稍候,便拉开里房的门进入里房,片刻后就尾随着一名老者自里房出来,随即向老者捧手作揖,离开长老阁。
眼前没有外人,黄延便对老者唤道:“师父。”
迎庆轻轻坐好在椅子上,答道:“坐吧。”
黄延大方接受,随意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又启唇:“我去了神绕山庄。”
迎庆问道:“可查到了什么线索?”
黄延如实答道:“昔日,我藏在寝房里的暮丰社子弟名册与掌门印玺,不见了。”
迎庆当下猜测:“那便是有人曾经去过那里,并且偷走了这两样东西。这件事是否与士族连环案件有关,还须继续彻查。”
黄延只点点头,接着立起身,只道:“我先回去了。”向迎庆捧手作揖,转身就离开长老阁。
迎庆不禁自语:“盗走子弟名册与掌门印玺,此人若也曾加入暮丰社,地位定是不高。但此人以这两样东西,却没有重建暮丰社之意,士族连环案件是否真是暮丰社余孽所为?唉……”
轻叹一声后,迎庆立起身,负手迈步,走进里房去了。
黄延独自沿着长街往前走,忽然想起了事情,便离开香玄筑,来到金陵阁,轻轻推开半掩上的正门,穿过前庭,步入偌大的屋中,里面人影晃动,正是忙活的时刻。
有人捧着山一样高的书册自他面前走过,瞧见他时,问候了一声:“见过大卿!”
随即接话声一个接着一个传来:“大卿早安!”
黄延只无言地走到方方正正的巨大屏风前的桌子前,打开桌案上一只小锦盒的盖子,取出一枚印章,将底部按在朱泥里沾染上赤色,又移步至一张挨着墙垣的条案前,拿起其中一本折子,拉到空白处,按上印章,将赤色的‘大卿闻人无极’六个字不偏不移地印在白纸上,然后向旁边伸出手,掌心朝上。
坐在旁边正奋笔疾书地青年瞧见了,忙快步至他身侧,恭敬地呈上毛笔。他干脆地接过毛笔,在红印旁边龙飞凤舞地写上了日期与时辰,完成了每日最无聊的任务,又将毛笔还给那名青年。
他曾经好几日不来金陵阁,直到有一日,苏仲明返回青鸾城时遣人请他到城主居所——神雀台喝茶。
那时候,苏仲明打开一本厚厚的折子,为难地对他说:“无极啊,这段日子考勤本里都没有你的盖章记录啊!你是不是没有记得去金陵阁打考勤?我只能扣你这段日子的工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