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庆被此景吓退了一步,只摇头轻叹,没有说话,不远处的一句人语随风传入他的耳朵里,那人悠悠然地说:“唉!这上门拜师怎么像难民乞讨一样!咱们不与他们凑热闹,反正呀这位大先生也没说只收多少徒弟。”引起了他的注意,便循声望去,日光之下瞧见不远处坐着的那位七岁少年,满头银白发缕、不常见的银灰眸子、霜雪一般白皙细腻的肌肤,又身着月白色的圆领袍,不是仙人更似仙人,这引起了他之兴趣。
迎庆迈步上前,问道:“这孩子怎么与常人不同?”
亲人忙答道:“大先生!这孩子天生就有白化之症,算命先生与郎中先生都说他活不过十岁,如今他七岁了,求大先生收他为徒,令他能活到百岁!”虔诚地合十了。
迎庆问:“你如何断定,我有方法能延长这孩子的寿命?万一他在我这里习武修道以后,照旧躲不开天定的命数?”
亲人答道:“修道应能养生,习武应能强健体魄,故此前来试一试。如果即便这样努力了,苍天仍旧要收他,那就是他的命,咱们家不会积怨半分。”
迎庆沉吟了片刻,随即问那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黄延率直地答道:“回大先生,我叫黄延。”
迎庆问:“入我门下,可要每日打扫院落各处,打水煮茶,修神兵,你可扛得住?”
黄延干脆地答道:“如果我真的十岁就死了,哪里还怕干这些事。”
迎庆满意地笑了笑,立刻道:“你随我进门吧。”
话音刚落,身后那些少年们立刻齐齐脱口,甚至跪地恳求:“半仙!求您也收我为徒吧!我也乐意干粗活!收我为徒吧!”
迎庆只好道:“都回家去吧。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这里虽不规定要收几个徒弟,但极为看重缘分,与我有缘,方收为徒弟。”
只这一句话,众少年便失望地垮下肩头,拖着失落的步子下山去了。黄延与亲人辞别,就此随迎庆步入修道场,只刚跨过那一步,前面迎面而来一位十二岁的高个儿少年,向迎庆捧手且恭敬地唤了一声‘师父’以后,便为他二人关上山门。
随即他跟上来,瞧了瞧黄延,就欢喜道:“恭喜师父又收了一位新徒弟,长得着实令人喜欢!”黄延也瞧了瞧他,忍不住说道:“你就是……我的师兄?”
朱炎风答道:“是啊,我是你的大师兄!”随即自告奋勇:“师父,就让我带新弟子先熟悉住处、好好安顿下来吧。”
迎庆立刻应允:“去吧。也该是从今日起好好相处了。”
朱炎风夺过黄延肩头上的包袱,背在自己的肩头,又拉上他的手,带他前往居所小楼,路上又对他说了许多话,好似自来熟,而朱炎风却以为这次新入门的弟子是小师妹,对他照顾有加,直到几日以后,两人在浴池相遇……
黄延老早就来了,潜在水底里,朱炎风迟来的,瞧见岸上静静放着一个盛着几件衣服的扁圆藤编篮子,以为是被遗忘下来的东西,没有太在意,脱了衣服就准备要步入浴池,突然从水底涌出水花,黄延的脸庞破水而出,朱炎风吓了一大跳,慌慌张张地拿起衣服遮住肚脐之下的私密之处,冲黄延道:“延儿……你怎么也在这里?!”
黄延满脸困惑:“大师兄怎么了?我在这里,自当是洗澡啊。”
朱炎风紧张着答道:“可是男女不能同浴,现在这该如何是好?”
黄延困惑道:“大师兄说什么呢?我本来就跟大师兄一样啊。”
朱炎风听罢,此刻才恍悟了,瞠目吃惊道:“你……你是说……你是……?!”未说完,自己却笑了出来,自己为自己圆场:“难怪你劲儿不小呢,原来是我想错了!”再度瞧了瞧他一眼,仍是难为情,不肯放下手中遮羞的衣服。
想到这些过往,黄延的唇角不禁挂上了笑意,朱炎风低头一瞥,刚好瞧见他的笑容,忍不住好奇心,问他道:“延儿怎么突然间笑了?想起了什么旧事?”
黄延毫不掩饰地答道:“只是想起当年刚见到师父与大师兄时的事,现在想起来,原来从刚见面时起,就已经是幸福的开端。”
朱炎风笑着说道:“大师兄我在你身边,你只会拥有过幸福的往事,也只会拥有幸福的未来!”将他抱紧了一些,顺着雪白的小丘往下滑行,去往另一个所在。
作者有话要说: 五个字,还差一个字没想出来。
☆、第94章
在茫茫的雪地里,一路滑行了许久,朱炎风双臂上的黄延忽然道:“放我下来!你的胳膊不累吗?”
朱炎风答道:“还没到目的地,我暂时不能贸然放下你。”
黄延问:“你对自己的胳膊就这么自信?”
朱炎风答:“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从我的手上掉下去。”
黄延回头望向前方,瞧见前方雪道一侧长着一棵蟠龙古松,忽然灵机一动,轻轻勾起唇角。待朱炎风经过这棵古松之时,他便伸长胳膊,抓住头顶的枝干,一旋身便离开朱炎风的怀中,跃上了枝干,稳坐枝干之上。
朱炎风见黄延不翼而飞,不禁惊叫一声‘延儿’,忙将一只脚下的冰刀用力往下踩,冒险刹住。另一只脚往后一斜,勉强可以停下来,但往后斜的那一只脚没稳住,使得膝盖撞在雪地,一只手被迫撑在了雪地。
悠然的箫声从身后传来,朱炎风立刻爬起来,回头瞧去,瞧着枝干上的黄延,箫声停止后,他来到那棵古松下方,向黄延张开双臂。
黄延没有动,只道:“我还不打算下去,好不容易有地方坐。”
朱炎风只好道:“你什么时候想下来了,就和我说一声。”
微弱的寒风徐徐吹来,徐徐吹动两人的发缕,黄延侧头迎风望了出去,欣赏远处的雪景,半刻钟以后回头,又低头瞧了瞧树枝下方的朱炎风,忽然有了想戏谑一把的兴趣,便将竹箫穿过腰带,轻轻跃入雪地,横起青山明鉴朝他飞去,剑鞘末端指着他,意欲偷袭。
朱炎风听闻声响便马上回头,却见是袭击,急忙避开青山明鉴,来不及问清楚,便与黄延打斗起来,拳脚比试之时,积雪随着冰刀飞溅而起!两道舞动的身影也像是一朵墨蓝花与一朵红白双色花。
打斗了一刻钟以后,朱炎风单手贸然抓住剑鞘的末端,黄延便留情地停了下来。朱炎风松手,也松了一口气,好奇道:“延儿怎么突然动手?”
黄延答道:“帮你活络一下筋骨!”
朱炎风说:“我确实觉得浑身活络了很多,不过,这种游戏还是别玩太多,万一雪崩可怎么好。”
两人牵上手,并肩继续往前滑行,朱炎风又说:“继续走吧,我们不能在雪地里耽搁太久,吹过来的风像刀子一样狠。”
黄延牵紧朱炎风的手,与他一起快步走过雪道,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山坡,径道台阶微露,两旁的古松枝叶皆已经压上沉甸甸的白雪。
朱炎风带他往前走,边走边看雪景,忽然启唇:“不知这附近有没有腊梅?”
黄延回答:“我都不记得青鸾城附近会有什么腊梅花。”
朱炎风遗憾道:“我们两个离开青鸾城太久了,只是这几年才回来的,很多事情都已经不太记得了……”
黄延说:“你不会要说我们两个一起找找看?实话说,花草虽然好看好闻,可我才不会为了瞧一瞧闻一闻就花时辰和气力去找它。”
朱炎风回道:“看缘分吧,遇不到也要在天黑之前回去。”
黄延瞧了瞧侧旁的松树,忽然停下来,朱炎风发觉拉不动他,忙回头望去,问他:“怎么不走了?”
黄延答道:“我突然想弄些松叶回去。”
朱炎风猜道:“带回去煮茶?”
黄延笑答:“大师兄可真懂我!”
朱炎风立刻抬手,采摘高处最好最嫩的一段带枝的松叶,拿在手中,轻轻牵着黄延继续往前走,边走边叮嘱:“拿回去了可不能因为嘴馋而马上煮茶,要等日光好的时候晒干,多晒几次,这样的茶煮出来才好喝。”
黄延说:“比如梅干松叶茶,也许我等太久了只会嘴馋吃完一袋用来泡茶的梅干。”
两人沿着台阶往前走,一路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足迹,没有下雪,足迹便一直留在那里,两人走过山崖壁上的台阶,短暂地停留了片刻,扶着扶手望了出去,望一望远处的山顶雪白山脚墨青的绝美风景,望一望下方氤氲的深渊。
每一口吸进去的空气都有一股凉意,呼出来却是温暖的白雾,朱炎风侧头瞧了瞧黄延,忽然记起来:“今日似乎是元宵了。”
黄延答道:“要发汤圆了,每人一碗,只可惜青鸾城的口味太甜。”
朱炎风说:“是城主的口味。”
黄延嫌弃道:“他压根就没有考虑别人的口味,芝麻馅、花生馅还有芝麻和花生的混合馅,甜倒牙了,还有过敏的危险。”
朱炎风分析道:“青鸾城内人多势众,芝麻与花生又便宜,又大众,少数其他口味喜好者以及过敏者很难统计。”
黄延回道:“如果你要吃,可能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当作奖励赏给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