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清名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信函,随口问道:“你收到祝小子的信了?”
伏扎月笑了笑,不好意思回答。
阳清名道:“此等佳节,小姐不回去真是可惜了,你的未婚夫一定送了什么贵重的礼物到你家里去了。”
伏扎月将信函抱在胸口,干脆道:“我才不稀罕那个半老头送的礼物呢!”
阳清名不继续闲聊,只轻描淡写道:“走吧。”
伏扎月没反应过来,好奇道:“去哪里?”
阳清名边走边说:“当然是继续原本的任务了,他应该会有所动作。”
伏扎月忙跟上去,问道:“你去见过你弟弟了?”
阳清名答道:“不仅如此,还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祭拜了亲生父母。”
伏扎月听闻‘团圆饭’便好奇:“你们吃了什么?”
阳清名答:“麻辣小龙虾,罗宋汤,狮子头,回锅豆腐,叉烧炒饭,烤年糕。”
伏扎月听着菜谱,忍不住想象了菜肴的模样,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不满道:“就你们两个,能吃这么多吗?”正想补上一句‘好歹加上我一个才够分’,但却听闻阳清名说:“不多不少,正好。”就一刻也不能忍了,冲着他的背影叫道:“清名叔,等等我,我也想吃麻辣小龙虾!”
青鸾城也如市井那样,从除夕开始放年假,祝云盏离开青鸾城,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走过比平时清冷的大街,在自己出生的那一座烟柳小筑前驻足了片刻,看着陌生的招牌,看着一晃而过的陌生脸庞,打开的一扇窗户前站立着一个傲然执着短烟杆的半老徐娘,却不是他已故的母亲。
细碎的小雪花突然降落下来,寒凉将他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他拉紧了斗篷的衣襟,转身继续往前走,在还顶着清冷照常开店的酒肆里买了一壶温热的佳酿,一边走一边饮一口,走了一段路之后,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呼唤声:“祝师兄!”
他困惑着回首,瞧见来者是一如既往地梳着环髻、打扮得十分俏丽又披着御寒斗篷的伏扎月,不禁困惑万分:“伏小姐?你,为何……?”
伏扎月欣然走上前:“我说过,你我皆从平潮武厂毕业,不用太拘泥我的身份,叫我扎月就好,叫月儿更好。”瞧见他握着酒壶,又道:“你怎么只买了酒喝?正好我带来了一份佳肴,一起吃怎么样?”
祝云盏光从食盒的外表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何物,便问:“里面是何物?”
伏扎月答道:“麻辣小龙虾啊!”忍不住自豪道:“我用一条上好的猪肉,在小河边钓了好几个时辰了呢!冬天的小龙虾挺难钓到的,不过我运气好,上钩了很多!”
祝云盏道:“你刚才说,叫我和你一起吃?”
伏扎月大方道:“是啊!”立刻建议:“我一路过来,好像见到有一处亭子挺干净的,不如去那里把东西放下来再吃?”
祝云盏立刻点头答应,跟随她来到她所说的那一座亭子,四面皆垂挂竹帘,正好挡下寒风,石桌和石凳上果然十分干净,就连地上也是一尘不染,像是此前有人特意打扫过的,祝云盏没有多想就坐在了桌前,将酒壶放在桌案上。
伏扎月取出食盒的分层,几盘色香味俱全的小龙虾摆在了桌案上,最后一个分层里边只放着几个带着短梗的翠绿莲蓬。祝云盏问道:“那是何物?”伏扎月坐下来,答道:“是莲蓬啊,夏天的时候采摘下来,放在冰窖里冻了半年呢!”
祝云盏解释道:“我是想说,吃小龙虾,还要搭配莲蓬?”
伏扎月答:“不是,只是我为了养颜,特意带过来的……”就拿起一只莲蓬,熟练地从边缘撕开,取出带壳的椭圆莲子,将翠绿色的外壳剥开,露出了依旧保持着夏日的时候那般白嫩嫩的莲子,用齿贝轻咬一口,清冽甘甜的滋味溢满口中。
趁小龙虾还温热着,祝云盏便不客气地从食器里拿起小龙虾,先吮了壳上残留的汁水,再剥去红艳艳的硬壳,品尝白嫩鲜美的虾肉,吃相很是文雅,令伏扎月瞧着就忍不住暗暗发起了花痴。
阳清名站在远处,隔着竹帘瞧了瞧亭子里的两道身影,唇角上带笑,喃喃:“小姐啊,好好珍惜这样的日子吧。如果尊主的计划成功,我将是你的第二任丈夫,你与无砚将成为我的左右手。”随即戴上面具,去往别处。
青鸾城放年假期间,金陵阁的正大门锁上了铜锁,只有后院的小门供金陵阁小子自由出入。年假期间,黄延不来金陵阁,正月初一的早上,日上三竿的时候了也没有起身,朱炎风却依旧早起,更衣完了,回头看到黄延还在睡,便将他轻轻拉起来,横抱着,带出寝榻。
黄延半睁着双眼,含糊着说道:“放我回去睡……”
朱炎风劝道:“再睡,太阳就要晒屁股了。”
黄延回道:“年假应该睡到大中午。”
朱炎风劝道:“可是会饿肚子,我怕你饿坏了。”
黄延不禁轻轻按了自己的肚子,的确觉得空如麻袋,但只是往朱炎风怀里侧头,将额头轻轻贴在朱炎风的怀里,不吭声。
朱炎风先将他送到梳妆台前,轻放在凳子上,然后站在他身后,面对凤凰纹铜镜,双手轻轻从鬓角抚至发梢。
黄延已然完全睁眼,从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把晶莹剔透的牛角梳,放在掌心看了又看,似是不舍。朱炎风瞧了瞧他的脸庞,大方地从他手中拿走梳子,从他的发根开始,温柔地梳理他的每一根发缕。
过了一会儿,两人一起离开金云楼,黄延说:“那可是你送给我的生辰礼物,平时我一直舍不得用。”
朱炎风回道:“如果你一直不用,不用到旧,那我以后要送你什么?”
黄延笑道:“你当然都要继续送,我不介意你送多少重复的。”
朱炎风看着他,有些无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劝道:“礼物只是礼物,用旧了也没有关系,我还在你的身边。”
几刻钟以后,两人一起来到迎庆的寝居,刚进入前院便瞧见恭和、长月与贺舞葵也都来了,还比之更早。
恭和最先寒暄:“两位师兄,早啊!”
黄延跟着朱炎风走上前,回道:“你们竟然比我和大师兄来得早。”
恭和笑道:“也不差多少,其实我们也是刚刚才到。”陡然皱眉,单手揉揉肚子:“但是现在连一顿早饭也没有得吃,饿死我了……”
黄延淡定地劝道:“你忍一忍吧。”
话音刚落,只听嘎吱一声轻响,师兄弟五人立刻同时望去,正见迎庆自屋中缓缓走出来,走进廊下,廊下台阶前的师兄弟五人立刻朝迎庆恭敬地作揖,同时唤一声‘师父’。
迎庆高兴着启唇:“都来了,好,好!”
朱炎风回道:“今日是初一,以前的习惯,咱们师兄弟都不敢忘记。”
迎庆走下台阶,宣布:“与为师一起用早饭吧。”便带徒弟们往另一座雅致的屋子走去。
长月启唇:“那我去叫人传膳。”
迎庆回道:“不必了,为师早已吩咐过膳间,算算时辰,该是准备送过来了。”
师徒几人进到那一座宴厅,迎庆穿过中央的过道,然后合并两指动用了术法,霎时,六张矮桌动了起来,迅速凑到一起,边缘轻轻碰撞的刹那,竟然变成了一张没有任何拼接缝隙的完整的方桌!再然后,两只茶壶与六个茶杯悬空飞来,轻轻落在桌案上,自行摆整齐。
师徒几人围着桌前坐下,谈聊了半刻,之后被一阵跫音打断,几个膳堂的小厮端着托盘走进宴厅,将早饭逐个轻放桌案上,又揭开茶壶盖子,往空空的茶壶底注入滚热的茶水,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恭和叫道:“终于等到了!快饿死我了!”并第一个伸手拿走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张大嘴吃了起来。
朱炎风瞧了瞧满桌的美食,只侧头对黄延说:“你想先吃哪一个?”
黄延看着桌案上的食物,便决定道:“鲜肉馄饨吧。”
朱炎风立刻为他装了一小碗热馄饨,自己也装了一小碗,一边看着他执汤匙品尝,一边自己拿起汤匙尝了一口。
贺舞葵吃煎饺时瞥见了他两人的神态,不由正经道:“两位师兄打算何时成亲?”
此话一出,除了迎庆仍旧比较淡定以外,其他师兄弟都愣住了。黄延只埋头吃着碗里的馄饨,不言语,朱炎风瞧了瞧恭和、长月、贺舞葵以及迎庆一眼,只是浅浅一笑。
恭和立刻附和道:“早点成亲才好!我可想喝师兄的喜酒了!”
黄延终于说话,却是有些严肃:“眼前的早饭不好吃吗?你要嚷着喝什么喜酒……”
贺舞葵笑道:“反正两位师兄总是要成家的,早提晚提都要提。”
黄延朝贺舞葵回道:“你要给我份子钱吗?给多少?要现在提这件事。”
贺舞葵说:“要是早点成亲,在青鸾城里,师父便可以坐高堂,婚宴由师父主持,这多好啊!”
黄延纳闷着,低声喃喃:“哪里好了……”
朱炎风打岔道:“这件事,我和延师弟自有计划,先吃早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