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砚的脸上,毫无掩饰地流露出一点点失望,但阳清远早已料到这一点,抢过他手中的酒瓶,仰面喝下了最后一口佳酿,脱口:“嗯!!这酒真不错!可惜都被你倒光了!”借此撇开了话题。
无砚忽然严肃了半分,质问道:“你又不请自来,到雁归岛来做什么?”
阳清远答道:“来确定一下我发给你的新年礼物收到了没有。”刚说完,目光不由穿过无砚的肩头上方,望向了无砚背后的那一片浪漫的竹筒灯光与那一棵特别的竹子,随即缓步走了过去,瞧了瞧竹筒灯,又瞧了瞧竹子上的一块赤黑血痕,指着血痕,回首问道:“这是何物?你为何要祭此物?”
无砚坦白:“是数年前,清名留下的血迹。”
阳清远觉得有趣:“所以这数年来,你一直用这种方式思念我哥哥?”
无砚垂眸不语,但如此便是代表着默许了阳清远的猜测。阳清远再度勾起唇角浅笑,然后不动声色地再度抽出利刃,麻利而云迅地朝那一棵翠竹划过一剑,翠竹立刻断开,带着那一块残存血痕的部分卧倒地上。
无砚见状大吃一惊,又怒上心头,脱口:“清远!你……!”
阳清远泰然收剑,泰然道:“你既然希望我哥哥还活着,就不该用这种方式思念他。若他没有死,回来看到……”但无砚不想听他说这些废话,怒火之中出拳,打在了他的腹部上,令他疼得弯下腰,捂住痛处,艰难启唇:“无砚你……下手……有点重……”
无砚只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无情地离开,将阳清远撒手不管。
阳清远眼睁睁看着无砚的身影越去越远,喃喃道:“我哥哥的一滴血,难道都比不上我的一个吻吗……”
无砚回到了山庄,走在回廊里还在生气,每经过一根柱子就打一拳,身后偷偷跟着一道身影,正奇怪着看着他的举动,低声喃喃:“无砚舅舅怎么一个劲跟柱子过不去?像打钟一样……”尾随着没多久,无砚突然止步,突然回首望了过来。
眼下来不及躲藏,杨心素立刻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站直身子,两手放在身后,侧着脸望向回廊外边,嘴里轻轻吹起哨音。但无砚还是识破了,冲他叫道:“你不好好习武,鬼鬼祟祟跟着我干什么!”
杨心素回过头来,撒谎道:“误会误会,我只是刚好在这里。”从语气里察觉到了硝烟味儿,便加上一句:“你好像在生气,怎么啦?”
无砚淡然道:“与你无关!”刚要连他也置之不理之际,瞧见他手里拿着一大串赤红油亮的糖葫芦,便问道:“你手里的东西哪里来的?难道是你接待了他?!”
杨心素解释道:“就我一个人刚好在路上遇到他,他就给了我一盒,这一盒可真够豪华的!也是我没吃过的味道!”
无砚质问道:“你这么快就被他收买了?”
杨心素答:“东西本来就是送给无砚舅舅你的,我只不过沾光而已。”
无砚问:“他只送来了糖葫芦?”
杨心素立刻答:“当然不是啊!还有几个盒子,我没拆开,不知道是什么礼物。”
无砚又道:“他人在竹林,天就要黑下来了,你去把人接回来吧。”
杨心素微吃一惊,指着自己的鼻子:“为什么是我?!”
无砚一路往前走,理所当然道:“贵客是谁先接待的,谁就去接人。”
杨心素用力咬了一口糖葫芦,不甘愿地喃喃:“接就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改了名字。
☆、第96章
入春以后,小雨频繁,空气也跟着潮湿,除去了冬天的干燥,令人肌肤润泽。那一天清晨,黄延刚打开金云楼的院门,准备出门,却正好差点撞上朱炎风的面庞。
朱炎风面带笑容,温柔地启唇:“早啊!”
黄延瞧着他,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手中的篮子上,立刻问:“你带了早饭给我?用的不是食盒,里面的食具一定很大,莫非是……?”
朱炎风揭晓答案:“是我自己烧的,你尝一尝。”
黄延揭开篮子盖,一瞧篮子底部,瞧见两只大盖碗,虽然尚未瞧见碗底的珍馐,香油已经忍不住溢出了碗底,黄延不由道:“是炒饭,还是炒面?”
朱炎风干脆地告知:“是炒肠粉。”然后劝道:“快点趁热吃了吧。”
两人便穿过金云楼的院子,进到小楼的首楼,朱炎风将篮子放在桌案上,让黄延坐下,然后从篮子里端出两碗大盖碗和两双筷子,其中一碗放在黄延的桌前,揭开盖子,递给他一双筷子。
余下的热气趁着盖子揭开之时,冲出了碗底,黄延握住筷子,瞧了瞧碗底,只见酱色的肠粉混合着胡萝卜丝、蘑菇片、卷心菜片、细细的葱丝、大块虾仁以及几片切得很薄的五花肉,切成段的肠粉之上还盖着一个日轮形状般的溏心煎蛋,十分吸引人的食欲。
黄延夹起肠粉,先试吃一口,紧接着又吃了第二口,边吃边说:“我要是在这几天里突然胖了,一定是你的错。”
朱炎风微愣,随即笑道:“延儿若是因为这样就胖了,我会负全部责任。”
黄延稍稍狡猾道:“你如何负责任?你可要知道,肥肉可不会直接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朱炎风凑近他的脸庞,温柔道:“你想我怎么负责任都行。”
黄延狡猾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先声明,我不一定要你用寝榻上的事负责任,你要早点做好准备。”
朱炎风坐在他的身侧,泰然若素地回道:“我是你的大师兄,照顾你是应该的,又不是别人。”接着,关心道:“够不够吃?不够吃,我分给你。”
黄延答道:“现在不像以前那样清早习武,早饭不需要吃太多。”
朱炎风夹起肠粉时,忍不住偷看黄延一眼,见黄延大方地夹起肠粉吃得津津有味,便安心地勾唇轻笑,安心地品尝自己碗里的。
雁归岛上——
温暖的阳光自云端倾斜而下,铺照在回廊檐下的半幅竹帘上,同时也铺照在护栏外侧,即使没有接触到半分阳光,只是望一眼那金灿灿的模样,那一股暖意已然传至心里。
两道人影缓缓走在回廊里,忽然阳清远低声道:“有个会轻功的习武过的女人,在鬼鬼祟祟跟着我们。”
无砚好奇着,正要回头看去,阳清远抬起手,轻轻按在他肩头,暗示他不要回头。无砚低头瞧了瞧阳清远的那只手,又抬头瞧了瞧阳清远,不言语。
阳清远掏出自己的钱袋,偷偷瞥了身后一眼就把钱袋往后扔去,钱袋破空飞行,飞出了一段距离,准备要落地之际,那一道在暗处紧跟不退的身影立刻疾步上前,伸出双手接住了钱袋,然后大方迈步上前,若无其事地启唇:“这是谁的钱袋丢了呀?”
无砚循声回头,微吃一惊:“堂姐?”
阳清远也回了头,客气道:“原来是大千金。”
无砚奇怪道:“今日不是堂姐监督杨心素习武吗?怎么在这个院子里?”
“呃……这个……”文茜被问到心虚之处,一时有些无措,索性胡乱解释一通:“是啊!我就是去抓那臭小子习武的,只是迷迷糊糊地就走到这里来了。”
阳清远插嘴道:“已经日上三竿了,大千金还是赶快去监督那小子吧,他可是非常懂得珍惜时辰开小差的。”
文茜不急不慢地回答:“每日习武八个时辰,一个时辰也少不了,若是推迟了一个时辰,就延长一个时辰。”又对无砚说:“我正好有几句话想跟你说,不如……?”
无砚回头瞧了阳清远一眼,阳清远即刻会意,便对他二人道:“我走远一点,听不到两位的谈话。”文茜不反对,迈步就走,无砚立刻跟上,不一会儿就与阳清远拉开十四丈左右的距离,阳清远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没有逾越这十四丈左右的距离。
无砚好奇着问道:“堂姐有什么话?”
文茜径直开门见山:“想起当年我第一次来到雁归岛认祖归宗时,你已经十二岁了,那个时候没有想到要问你——你心里是否有钟意之人,那人是男是女?”
无砚暗暗吃惊,沉吟着,思考着,没有马上回答。
文茜瞧了他一眼,又道:“无砚,你只要回答姐姐,你喜欢的那个人是男是女?其他的,姐姐不会过问。”
无砚尚在犹豫之间,不由垂眸支支吾吾:“我……”
文茜补充:“要是不干脆给我一个回答,我会心情不快。”
无砚仍是无法启唇说实话。
文茜开始着急,再度道:“那我换另一种说法。那个叫阳清远的,是不是钟意于你?”
无砚依旧垂眸,两手放在身后,却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文茜追问:“你是不是也在考虑答不答应他的追求?”
无砚立刻抬眼,干脆道:“我没有!我……”不由回头瞧了一眼立在十四丈之外的身影,而十四丈之外的阳清远接到了无砚的目光,困惑着望着无砚。
文茜劝道:“你若也是钟意男子,姐姐可以替你保密,但是那个阳清远,毕竟是那个人的孪生弟弟!那个人在当年几次对仲明哥哥不利,难保他们兄弟是否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