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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卦 (吹风成曲)


  
  但张越才十三岁,能撞鬼的几率太小,恶鬼是个稀罕物,比杀人犯难得,想撞还撞不到呢,遑论弄死。
  
  薛彤眼看着张越将地上黄纸捡起来,塞进口袋中,周围的环境又跟着变了。
  
  荀若素有她的因果,薛彤虽然很想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热闹,但超度张越是她的工作,完成了工作才能享乐,否则到时候就不是她看荀若素的热闹,而是荀若素来看她丢脸。
  
  灯盏之下的须弥中,荀若素回到了荀家老宅——十三年前的那间。
  
  十三年前的荀家老宅还有人住,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院子里有一口长方形的金鱼缸,水很浅,还不到半米,里面种着红、绿、白三色的碗莲,几条扇尾龙睛每日不声不响地来回游动。
  
  农历五月二十五,南方的天气已经很闷热,清晨刚下过一场雨,年幼的荀若素搬着椅子坐在院子中,稚气未脱的脸微微皱起,手里捏着三枚铜钱,膝盖上还放着一本《卜筮易知》。
  
  厨房正在做饭,刚开锅,蒸米饭的味道顺着风飘到院子里,方才还专心致志的荀若素就分了神,手中铜钱掉了一枚都未曾发现。
  
  就在这时,一阵自行车铃声从门外传来,荀若素满脸的惊喜,跳下椅子欢呼着“爸爸”就去开门。
  
  眼前的这些过往,明明亲身经历过,此刻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门口进来的男人三十开外,俊秀斯文,带着一副细边框的眼镜,左手提着蛋糕,右手拎着一堆零食。
  他“嘘”了一声,将零食塞给自家姑娘,“快拎回自己房间藏起来,别让你妈看见。”
  
  “素素,是不是你爸回来啦?”厨房里传来询问声。
  
  男人在背后推了荀若素一把,“快去,我来应付你妈。”
  
  小的那个荀若素提着零食往自己房间跑,男人应道,“是我回来了,给素素买了蛋糕。”
  
  荀若素还记得那个蛋糕,十几年前的清渠县动物奶油不算普及,蛋糕并不好吃,粗糙的蛋糕胚,奶油黏腻的过分,撒了银灰色的弹珠糖,没有香味,却是她生命中最后一个蛋糕。
  
  黑色的阴影在荀若素的脚底下漫延,最后形成实体化的人影,空气中像是一大片氤氲开的墨迹。
  
  片刻的温馨之后,老宅就笼入一阵忽如其来的风雨中,十三岁的荀若素端着饭碗敏锐地察觉到事有不对,她爸将姑娘扯到墙角处,叮嘱她好好呆着,她妈在桌上挑了一根桃木的筷子已经出去了。
  
  十三岁的荀若素个头不算矮,墙角靠近窗户,她稍微伸长脖子,就能看清外面的情况。
  
  空气中有股血腥味,浓郁的化不开,每次呼吸,小的那位荀若素都觉得心肺憋得疼。
  自家院子里站着一个血衣的男人,肤色苍白,他手里拽着一具新鲜的尸体,尸体的胸膛破开,心被活生生扯了出来。
  
  那是荀若素第一次见到恶鬼,已经杀过人的恶鬼,却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并不害怕,只觉得恶鬼可怜,尸体也可怜,孤零零立在院子里的东西无一不可怜。
  
  自荀若素记事起,隔三差五就会有脏东西登门,求卦的,求超度的,但这恶鬼明显不要这些。
  
  他的目光望向餐桌,在角落中找到了偷看的小荀若素,对视片刻,恶鬼裂开嘴,“我要她,我要吃了她。”
  
  “……啧,这恶鬼倒是不挑食,荀家人乌黑的肠子,肉也是又酸又臭。”
  
  这凉薄的声音才听了一个晚上,已经十分熟悉,旁边看大戏的荀若素回过头,就见薛彤一身的煞气,她反问,“你吃过?”
  
  “猜得。”薛彤的手掌心有一束黑色的火焰,“这就是能点燃引魂灯的思念,从那老爷子身上取出来的,张越大概认出你是他上辈子的女儿,怨念收拢,没有为难我。”
  
  他怕荀若素吃亏,放了薛彤来救人。
  
  “本以为投了胎,他有全新的人生,会成为别人的儿子、爸爸甚至是爷爷,”荀若素的声音很轻,“未曾想还是被我拖累,这辈子连十三岁都过不去。”
  
  “他从出生起就被恶鬼所缠,因此变成天煞孤星的命格,他为你尽力一搏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薛彤耸了耸肩,“不过,这也是他欠你的债。”
  
  荀若素撇过头来盯着薛彤,“你又知道?”
  
  “他一个姓钟的,要不是欠了债,怎么会放下自己家中的传承不要,入赘荀家,”薛彤笑,“要知道,姓钟的主系旁支都很粗壮,积累的功德足够子子孙孙活到八十荣华富贵,相较之下,荀家简直是讨饭的花子。”
  

第8章
  荀家确实不昌茂,这一点无可辩驳。
  
  荀若素的父亲也出自算命的大家,只是后来发现算命不可取,折寿的同时还比较被动,于是祖上弃文从武,每年超度的鬼简直是业内标杆,按这个标杆制定工作量,薛彤就算被扎成箭猪也完不成。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钟家就连先祖都有名有姓,贡在人间受香火,提起钟馗钟云飞凡修道之人皆恭敬三分,至于荀简……谁知道哪个寒门小户里的神棍。
  
  偏偏荀若素的爹在这样一个豪门大院里呆不下去,连夜卷铺盖跟心上人私奔了。
  
  当年这些事,荀若素的父母从来不提,后来父母亡故孤身一人,荀若素尝试去了解过,只说钟家分旁枝有讲究,不能超过北斗之数,当年若不是荀若素的父亲离开钟家与其断了关联,家主之位落不到她大伯头上,至于其它,所有知情者讳莫如深。
  
  曾经眼睁睁看着发生过的事,十三年后重临其境,荀若素目光平静的不像在看自己的过去。
  
  她是旁观者,彻头彻尾,冷漠无情的旁观者,直看到恶鬼伏诛,刚刚还给她过生日的爸爸胸口有个窟窿,温热的血溅在荀若素脸上,顺着她的鼻梁往下流,十三岁的那个她扑上去又被妈妈拉开,哭嚎的不像而今这个荀若素。
  
  “……”
  
  薛彤忽然趴在荀若素的胸口,还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我听听,你这个人是不是少长了一颗良心?”
  
  荀若素退开一步,她并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
  
  “十三年,我只是放过了自己,”荀若素道,“来来往往的魂魄,或多或少都有执念,这些执念在活着时就已经成了困扰,并非死后忽然诞生……我见过恶鬼,不肯放过自己的魂魄只要行差踏错就会成为恶鬼,制造更多的因果。”
  
  “我只是,放过了自己。”
  
  “爸,你也放过自己吧。”
  
  笼罩在荀若素脚下的黑影忽然怔住,荀若素继续道,“恶鬼早已经灰飞烟灭,我成年后去钟家拜访过,钟家福泽深厚,却也百年未曾超度过恶鬼,而今当家的是您哥哥,我的大伯。”
  
  “他告诉我,钟家人若以血肉白骨魂灵为器,能完完全全的抹消恶鬼……但施术之人必须舍得,除了舍得自己这条命,还得舍得十世功德,这十世全不了亲眷性命,都是天煞孤星。只要有一点舍不得,就会困于心魔。”
  
  血肉、白骨、魂灵、十世功德甚至百年孤寡他都舍得,唯一舍不得就是荀若素。他上辈子死时未曾见荀若素最后一眼,不能瞑目。
  
  “爸,”荀若素站在黑影之中,院子的地不平,向东北倾斜,血浸湿她的脚尖,“我在这儿,已经长大成人,而今,来渡你了。”
  
  “我将你的姓名重新写在钟家族谱中,大伯说,你是他唯一的兄弟,若有朝一日我能再见到您,十世功德钟家愿意代出。”荀若素说着半蹲下来,她随身的罗盘握于手中,表盘之上一轮阴阳鱼,四象环绕,六爻纵横,伏羲八卦再分六十四支,文字若活物,最后抽出两卦来——
  
  “天泽履”“火天大有”在吉凶之间拉扯不清。
  
  以荀若素为媒介,两支卦相互交融,功德符将周遭血红缓缓消解成了佛光万丈。
  
  黑色的影子终于脱去最外层的雾影,露出一点稀薄的魂灵来,这点魂灵与张越不同,只是上辈子残留的念想,凝成形也有七分透明。
  
  魂灵是个三十开外的男子,圆脸,斯斯文文,带着一副细边框的近视眼镜,他望着荀若素,微微笑着,伸手比划了一下身高,多年未见,再相逢的场面还弄得很血腥。
  
  他开口问,“蛋糕好吃吗?”
  
  “好吃,”荀若素点头,“很甜。”
  
  “爸爸走了。”
  
  “我送您。”
  
  荀若素伸手挽着这点虚虚的魂灵走出了院子,不知何处刮来一阵风,魂灵散成了金色的雨点,荀家老宅之外有一条长不见尽头的青石板路,天呈一线,凝滞不动,似一方玉石端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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