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击重锤自心口敲下,震动的余波荡及全身,赫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唐成,浑身上下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一道孩童的声音破开岁月,回响在他的耳边:
“大哥哥,为什么他们都说是我害死温爷爷的?我没有想害死爷爷。”
“大哥哥,我会不会死?我害怕。”
“大哥哥救救我......”
童声渐渐远去,嘈杂的人声却又交叠着响起:
“赫榛,你看看那个孩童,他还不到九岁,你要这么看着他活活摔死吗?”
“你看到了吗?他的血快把整条石阶染红了。都是因为你,你没有救他,是你害死了他!”
“都怪你!你为什么不救我的孩子?为什么?”
“是你害死了他!”
“都怪你!”
“哥!救命!”
赫榛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在刚才那一晃神地瞬间,那女鬼居然用红绸反捆住了他们。他来不及挣脱,女鬼已经一手抓着一人飞身往上穿过了层层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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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僮一手拎着唐成的校服外套,顺着赫榛通过那块石头告知他的信息,带着一波人赶到顶楼时,大厦天台的半空中,一位红衣厉鬼站在护栏上死死地盯着他们,而在她身后的空中,红绸正捆着唐成和赫榛晃在大楼外。
“她她她她......”裤带还没拉上的男人见到那抹红色的身影顿时尿湿了整条裤子。
“周悦!”吴敏惊慌失措地上前了几步,“你在做什么?放开他们,他们这样会死的!”
一条红绸做成的天平,一头捆着一人,腰间和脖颈上都圈上了两道。女鬼听到吴敏的声音,竟愉快地咧了咧嘴角,抬起手上的灯笼轻轻一吹,白纸灯笼倏地燃烧了起来,她举着这枚火光凑到唐成那一端探了探。
“你别过来!”唐成剧烈地挣动了一下,本就看起来不怎么坚固的红绸这会儿晃得仿佛随时能来个蹦极。
“呵。”女鬼开心地笑了一声,又将火光凑到了赫榛那一端,不料这一位反应极其冷淡,眉头都没动一下。女鬼被扫了兴,眼尾一勾,侧过脸看向了站在天台上的祁僮。
这个天平只要女鬼烧断了其中一边,这一边的人就会从高楼摔下,而另一边的人没了平衡,则会被脖子上两圈红绸活活吊死。女鬼红唇微勾,看着祁僮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祁僮显然也注意到了,只见他转手把校服丢给了言川,抢在女鬼说话前,悠悠地开口道:
“保大。”
第23章 灵识
晚风拂过,楼顶的空气安静无比,站着的、吓跪的、飘着的,一众人神鬼妖被祁僮这惊天动地的俩字给震惊得半晌没动。
唐成又惊又怕,听了祁僮一句骚气的“保大”,吊在半空中半天没整理出个表情来,他想不通,“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这种神奇的感觉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和祁僮赫榛两人的相处中。
“少爷,做个人吧......”言川看着唐成那可怜的模样,没忍住出声道。
“你这不是为难鬼吗?”祁僮表示这真的做不到。
半空中的女鬼威胁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祁僮两个字噎了回去,一股怒气不上不下不知如何发泄,当即决定遂了祁僮的愿。她视线钉在祁僮身上,像是要欣赏他接下来的神情,一手把燃烧的白灯笼凑到了捆着唐成的那头红绸边上。
“别别别!”唐成惨白着脸看了看几乎不见底的大楼,察觉到那灯笼上的火已经点着了红绸,顿时被吓得不敢再动弹,他哭丧着脸看向另一边的赫榛,“哥哥哥哥哥,救救我!!!回头我就去考高空飞行证,绝对不再拖后腿!”
小高中生居然还记得高空飞行证,还想要考一个?祁僮忍不住想为他这种好学精神点二十个赞,他的笑意还没到嘴角,半空中的唐成却突然噤了声,只隐约听到红绸上的火在风中作响。
祁僮见唐成愣愣地看着赫榛的方向,一时竟然连红绸烧得只剩下半截粘合处都没在意,他连忙把视线移到另一边的人身上——赫榛眼眶红了一圈,细看之下他背在身后紧握的手还在微微发颤。
他身上的情绪总是很复杂,这是祁僮这两天观察他得出来的结论,就像现在,赫榛像是在恐惧着什么,但祁僮总觉得在恐惧之外,又有一丝愤怒和哀伤交织在他发红的眼眶里。
“祁僮!”言川突然吼了他一句,“救人!”
捆着唐成的红绸在火焰下彻底断开,唐成的身影瞬间从顶楼往下坠去,直到下一秒吴敏难以置信的尖叫声从后方尖锐地响起,祁僮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立即将手中的天渊甩了出去,刀身几乎是破开空间直接出现在了赫榛上方,捆着他的红绸被一刀切断,解开了束缚的赫榛飞快打出两道千机绳,一道急速往下,末段分裂成数道红线,编织成了一张网,将坠落的唐成包裹进其中。
另一道千机绳直直伸向天台,不夜侯立刻打开赫榛留下的合虚扇,千机绳敏锐地绕过障碍融进了扇骨中,不夜侯迅速合扇,抬手一收,赫榛和唐成随着那道不断收拢的千机绳被带回了天台中。
女鬼见状,恼怒之下飞身飘向天台上的一群人,言川五指一扬,骨节变成了粗细不一的树枝,刺过半空飘过的几片桃花,像生根一般攀在了天台的地面上不断向前生长,在即将接近女鬼时,地上的树枝唰啦一声从地面窜起,彼此交错盘绕,像编织着一个牢笼,直到将女鬼死死地困在其中。
天渊打着旋回到祁僮手中,他手指灵活地把短刀打了个转,往指尖一抹,锋利的刀身立刻沾上鲜红的血,他利落地将刀尖刺向地面,刀身绽起的红光顺着桃树枝的纹路涌向最中间的牢笼。女鬼被困在这刺目的法阵中,爆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
“不要——”
吴敏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句。
不等众人反应,只见眼前的景象居然倏地一变,一秒便错乱了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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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是哪啊?”言川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他们还在天台,一转眼就到了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
祁僮把天渊收回了袖中,冷笑一声,道:“那就得问问这位吴敏小姐了。”
一众人看向一旁神色慌张的吴敏,吴敏一颤,连忙开口解释:“我同事周悦不是坏人,你们刚才那架势太可怕了,我就把大伙儿都拉进了回廊镜。”
她说着往四周看了看,这里和荣鼎大厦很相似,却又很陌生,“不过我是想拉回两小时前的二十六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她就是那个被你上司害死的人?”言川问道。
“是。”唐成喘着气举起了一只手,“我在楼道口的时候看见了她那颗红色的泪痣。”
言川皱了皱眉,“你不是说那只是你用回廊镜制造幻象?怎么这会儿同事都变成了厉鬼了,你倒没有半点惊讶?”
吴敏支支吾吾半天,没组织出个完整的句子,倒是另一边的祁僮替她回答了一句:“因为你一直都知道她的魂魄就游荡在荣鼎大厦。”
“什么?”唐成一惊,“你在骗我?”
“但我没想害你!”吴敏急道:“她真不是坏人。”
“那么你说要用回廊镜把我们拉回两小时前的荣鼎,现在又是在哪?”祁僮凉凉地问道。
吴敏:“我......我也不知道,以前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
祁僮:“回廊镜乍一看虽然是一面精巧的镜子,但其实它有两面,一面入口,一面出口,一般都在主人身上,镜里镜外主人拿着的看似是相同的,但其实那是不同的两块。”
吴敏:“对......对。”
祁僮:“呵,那你现在看看回廊镜还在不在你身上?”
“我一直带着的。”吴敏说着搜了搜自己的衣袋,突然她的脸色一变,嘴唇开始轻颤起来,她抬眼看向祁僮,整张脸都布满了惊恐,“不可能,我一直放在口袋里,怎么会不见?”她哑着声往地面找了找,“掉哪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你在二十六楼的办公室里遇见那位清洁阿姨的时候不见的。”祁僮道。
“你说什么?”吴敏睁大了眼睛,她和唐成的事是在二十六楼的时候跟言川说的,当时祁僮全程坐在椅子上没看他们,谁知这人居然一字不落地全听了进去。
“他们的魂魄被困在这里十几年了。”赫榛把那本本子和工卡递给了祁僮,又对吴敏说道:“而你同事生前遭遇了那样的事,死后又被迫和十几缕幽魂困在这栋楼里,看着你们老板的生活一如往常。这群孤魂幽鬼满腔怨愤,积压的怨气太多,早就已经成厉鬼了。”
“所以你刚才所见到的周悦,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可能最后还残存着一丝和你之间的情谊,才护着你没让其他厉鬼把你灭口。”祁僮补充道:“他们是不是跟你说,今晚只是吓吓我们?但其实刚才她把人吊在天台上的时候,是真的想把他们害死的。”
“怎么会......”一行眼泪无知无觉地从吴敏眼眶里滑落。
“给你几分钟冷静冷静,然后把你知道的事情如实告诉我们。”祁僮回身看了一圈,又说:“劝你最好不要再想隐瞒什么,你没发现他们没把你的禽兽老板拉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