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男人惊惧地转头看向他,“不是说取了血就可以吗?”
“被人瞧不起的滋味很不好受吧?”白袍人答非所问地说道:“如果这些人能换你余生飞黄腾达呢?”
“那也不能害死十几个人!”男人飞快地说道。
“还记得你借钱上学时亲戚的白眼吗?或者是工作上因为没背景,自己的功劳苦劳都成了别人升职加薪的垫脚石?”白袍人语调懒洋洋的,像是在细数着什么奇珍,突然他怪异地“哦”了一声,“又或者是为了攒钱给父亲治病,不得不跟一位阔太太上了床?”
“你闭嘴!”男人吼了一句,血色从脖子涌上了脸庞。
“你女朋友的父母特别不满意你吧?明明彼此喜欢,其他人却都觉得你是看中了人家的财产。就算我帮你成了这桩婚事,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你们两个小年轻,又能磨多久呢?到时候她依旧是光鲜亮丽的富家女,而你只是个摔下凤凰枝的穷光蛋。”
男人的呼吸突然粗重了起来,每一下深呼吸都像是要掠夺完整层楼的空气。
“而且,你就不怕他们把你跟那位阔太太的事情告诉你女朋友?”白袍人慢悠悠地补了一刀:“里面的人都知道,万一他们中有人揭发了你,你觉得那位富家女还愿意和你结婚吗?”
“你甚至不用动手。”白袍人的指尖顿在电梯前方,像是提着操控木偶的线,“只要一句话,哪怕是点个头,你翻身的机会就到手了。”
男人抿着嘴沉默地低下了头,整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却能看清他颤抖的轮廓。白袍人却也不急,静静地站在一旁等他的答案。
“大楼里有监控,会拍到我离开的时间,容易引起怀疑。”过了许久,他突然哑着嗓子说。
“呵。”白袍人轻笑一声,“有我在,你不用担心这个。而且你怕什么呢?这只是电梯故障导致的意外罢了。”
男人抬起了头,眼眶血红,嘴唇不停地抖着。
他反复深呼吸了好几次,哽着声音说:“今晚我没来过荣鼎大厦。”
第25章 瓷器
“他害死了那十七个人?”吴敏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年轻时的上司转身下了消防楼梯,“可是为什么?白袍人明明答应要救这些魂魄,为什么当年还要怂恿那畜生害死他们?”
祁僮猛地想通了什么,伸手拉过赫榛往后退了几步,“大家背靠着背全部围过来!”
唐成立马照做,和其他人紧紧地贴着背,“怎么回事啊僮哥?”
“回廊镜里的这段往事不只是给我们看的。”赫榛也反应过来,他定定地看着那静止不动的电梯,只见白袍人右手轻轻一握,电梯里开始响起重物晃动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十几年前的电梯隔音并不好,里面人群的惊恐的尖叫声清晰地传来出来。
砰——
一声巨响,电梯里的尖叫声就在那瞬间小了下去,那声音没有消失,而是不断地往下坠去。
电梯绳断了。
隐约一道闷响从电梯井下方传来,让他们产生了整栋楼都在晃动的错觉。
唐成目瞪口呆地盯着电梯的方向,指尖到双腿止不住地颤起来,“他们......是不是死了......”
明明几分钟前,他们还在计划着和丈夫回家养老,要给女儿过生日,要送心爱的孙子小礼物,还有和喜欢的姑娘共度一生。不是最平凡的幸福吗?好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一时间所有人背靠着背不知该做何动作,吴敏张着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一股铺天盖地的哀恸几乎要化作实体将他们当头兜住。刹那间,他们脚下的地面猛地晃了起来,四周的空气被凄厉杂乱的嘶喊刺破,直冲他们的耳膜。
“怎么回事?”言川捂着耳朵喊道。
“那些鬼魂,这段往事也是给他们看的!”祁僮在晃动中堪堪稳住身子,“被困在这里十几年,今天得知真相,他们的死因不是什么意外,而是自己同事的蓄意谋害,而那位明明答应救他们的白袍人,居然还是当年怂恿害死他们的凶手之一。如果说这十几年间荣鼎没有任何人死于鬼魂之手,是他们最后残存的一点为人时的善,那现在看这暴起的怨戾,估计已经彻底堕入厉鬼了。”
鬼哭声陡然拔高,众人不得不纷纷躬着要捂上耳朵,就在这一瞬的间隙,大楼狠狠一晃,他们一下没站稳全部摔在了地上。再抬眼时,眼前又变了个景象。
他们被困在一个电梯里,鬼哭声并没有弱下去,吴敏捂着耳朵环视了一圈箱体,突然,她看到角落里有一样熟悉的东西,古铜色的花纹在电梯灯里反射了一道光——是她的回廊镜!
她越过唐成,俯身跑过去正打算捡起来,哪知她刚碰上镜面,电梯里的灯居然无声无息地灭了,她一怔,还没从接二连三的变故反应过来,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啊啊啊啊啊啊!!!”
有人把她拉了回来,那只冰凉的手在她挣扎时抓烂了她的衣袖。
“这又是怎么回事啊?”有人在黑暗中叫了一声。
“我们应该已经出来了,我刚捡到了回廊镜,但是已经破了。”吴敏借着扶着她几双手的力重新站了起来。
“所以我们在现在这座荣鼎大厦的电梯里?”唐成的声音响起来。
吴敏没来得及回答,电梯突然猛地一晃,所有人全部撞向了右侧的镜面。他们还没重新站稳,那镜面里突然伸出数十只手,指甲锋利,直冲他们心脏而去。
“往中间靠。”祁僮喊道。
一片漆黑中,他们压根看不到哪里是中间,只能艰难地远离那只长满了手的镜面。
唐成突然尖叫了一声,“谁在抓我的脚?”
“我这边也有人在抓我的胳膊。”言川急道:“谁手有空,赶紧布个灯!”
话音刚落,他们中间亮起一个毛茸茸的光球,赫榛手一抬,它就飘上了半空。他们这才发现整个电梯的每个面居然都长出了手,弯曲着关节一下又一下地要剜他们心脏,他们将脚下几只手踩了回去,又往中间挤了挤。刚一到位,电梯又是一晃,箱体居然倏地变成了透明。
四面飘着那十几个厉鬼,一步一步地眼看就要穿进电梯,众人不由靠得更紧。
哐——
一声闷响在尖锐的鬼哭声中尤为突出,众人抬头看向那道声音的来源,透过变得透明的顶面,他们发现电梯绳居然断了一半,只剩下一小节粘合处还撑着整个电梯的重量。
电梯绳这么一断,整个箱体往左侧倾了倾,一众人一个踉跄就齐齐往那边倒去,眼看就要撞上那些鬼手,祁僮召出天渊往镜面用力一划,刀尖摩擦出一道红色火星,他借着这个力把所有人往反方向一推,鬼手擦过他们的衣摆,却没来得及触及皮肤,他们又踉跄着找回了重心。
祁僮右手离得太近,被一只鬼爪抓了一道,手肘处的衣服被抓下三条痕迹,刮烂的皮肤很快就带着血色溢了上来。
见他的手受伤,赫榛心下一急,连忙要打出千机绳压制住这些魂魄,谁知红绳只露出个头,祁僮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死死地箍着他的双手,千机绳瞬间收了回去。
“你干嘛?”赫榛急道。
祁僮脸色阴沉,“不可以!”
“你......放开!”赫榛挣了挣,也不知道祁僮哪来那么大劲儿,他完全动不了。
另一边的言川和不夜侯一时间不知道哪来的默契,双手掌心一按,自他们一圈人所在的地面而起,长出了两种不同的树枝,树枝如同触手一般攀向了镜面,彼此交错盘绕,将厉鬼挡在了电梯之外。
言川:“祁僮,能困住他们吗?”
厉鬼见无法穿过树枝,居然发狠地抓着箱体摇晃起来,一群人被晃得东倒西歪,哪里还顾得上施法。
脆弱的电梯被圈上了层层树枝,重量本就翻了一倍,这些厉鬼往死里下手,电梯绳仅剩的那点粘合处在被晃动出的虚影中渐渐裂开了不规则的裂缝。
“快,电梯绳要断了。”言川艰难地扯住了祁僮的胳膊,提醒道。
祁僮一手圈着赫榛,一手扶着树枝站了起来,他掌心一翻,变出七枚铜钱在掌心上方打着转,还没来得及将铜钱打出去,又一道闷声响起,刹那间整个空间的静了下来,连外面的鬼魂都停下了动作。
然而只是眨眼间,还不等他们反应,失重感和窒息感从下而上将他们层层裹住,鬼哭声混杂着风声回荡在电梯井,拉出一道骸人的回音,仿佛要从他们身上穿膛而过。
电梯飞速往下坠,唐成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抓着身边人的衣服眯着眼睛往上看了看,只见上方的景象开始极速远离,他也要死在电梯了吗?
“那......那是什么?”正当他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时,发现有什么东西从顶层跳了下来,好像......是一只大鸟?大鸟后面还飘着一块红布?
“是云岫。”赫榛连忙拍了拍不夜侯的手,“快,把树枝伸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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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她要追上来了!”
长缨变成了一只小狐狸趴在化成玄鹤的云岫背上,周悦的魂魄跟在她们身后穷追不舍,红绸一道道打进墙面,在她们前面的空间交织成了错综复杂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