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的把戏。我对他的感受不屑于用肤浅的词汇宣之于口。”
江老师说完魏秦便直截了向江老师挥出一拳。我看得愣住,还好江老师用胳膊肘挡住了。
这是要干什么,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江老师也……
很快我根本没法再多想了,因为俩人都一副恨不得把对方剁了喂狗的表情。
“你们不要打了!”
我不得不抬手挡住脸开口。
说完这句话,我就跑了。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的感受非常复杂,一言难尽。
江老师也好,魏秦也好,我真的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们毕业作品的小组忽然出了个大新闻——导演在喝饮料时中了大奖,七人七天环游礼包。激动的导演立刻拍板要带我们全组去南方一座小城拍我们的片子。
在微信上看到这则消息的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以此逃避他们。
第二天,我便以这辈子都没有过的行动力收拾了行李辞别胖子,跟着一组人坐上了飞机。
像一只孤独迁徙的燕子。这是我坐在飞机上看向窗外层层云彩时最真实的感受。我的手机从昨天晚上关机后就再也没开过,我不敢,也不想看见魏秦和江老师任何一人的信息。
目的地叫做南江。一座包裹着淡水湖的三线小城,人口不多,民风淳朴,是导演在某个小众文青网站看到的地方。导演说,就在镇上的什么什么村取景。
我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机,没怎么听。现在可以开机了吧?
我还得跟我妈报备一下才成。
就在这种纠结中,我跟着后勤租来的那辆除了喇叭哪里都响的面包车一路风尘仆仆的奔向了夜色下的村庄。
抵达村里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我倒是想开机了,可手机电量见底,开不了了。而这时,小组成员开始在的卫生所门口吵起来。
原因是后勤是个没心眼的,找地方时只随便撇了一眼,没仔细看网上的信息,这地方根本没有宾馆,网上显示的那家五年前就倒闭了。
对于这种事,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但我是个不挑剔的,实在不行,大家一起猫在车上睡也行。
“不行,这黑灯瞎火的,我怕有坏人!”
女主演,一位留着黑直发的漂亮Omega非常坚决的开口。
我差点忘了这次出行除了组员还有两位主演。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原本那个经常骚扰我的Alpha学长因为摔断了腿,被导演的发小顶替了。这位也是个不靠谱的Alpha,要不是听说有漂亮Omega,大概也不乐意来。
我就靠着车门默默听他们争吵,望着四周沉沉的夜色,忽然觉得心情特别难受。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习惯一个人呢?
想不出答案,我无聊的拿起车座上的剧本又翻起来。这一路上,我都在反复回想江老师跟我说的那番话。
他的初恋,红山村的女孩。一个不惜逼迫自己发情也要和江老师在一起的Omega。而那时年轻的诗人、作家青夜,根本抵挡不住外来的热烈迷恋,一时选择了接受这样沉重的爱情……
到最后他们彼此伤害,最后黯然落幕。这场感情里没有人是赢家啊。
我真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是我非要江老师跟我说清楚那些过往的,可他真正告诉我了,我却又不敢去想了。
这一点,我真的是个罪人。我根本没有考虑过我能不能承受。现在这样,简直像落荒而逃。
魏秦也一样,他对我的感情很任性,我也好不到哪去。现在想想,跟他上床,起码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赌气。
我是不是变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大人?
要是世界上所有的难题都可以像假面战士里面的正义和邪恶一样分明就好了。
沉浸在这种情绪中时,导演忽然朝我走过来。
“宋迟,咱们开车再回城里。”
导演表情哀愁。“没办法,大晚上没地方住。”
也是没辙了。虽然开回去又是一个小时,但总比在这熬一晚上强。
于是我跟着一群吵吵闹闹骂骂咧咧的男男女女再度挤上那辆面包车,轮胎重新碾上地面上的枯枝败叶,咯吱咯吱的向前开。
事后回想起来,这趟全由一群大学生拍板的旅程本来就处处都充斥着不靠谱的气息,出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最多不过大小的区别。
但这些,还沉浸在忧虑之中的我是根本没法注意到的。所以便跟着其他人一起,任由自己坐着着那辆喇叭都不响的小轿车钻入了黑夜。
变故的发生是在面包车驶上国道后的半小时。
前面的路段发生了塌方,路居然被堵住了。开车的是导演那位发小,据说刚拿到驾照一年,看见这情形大为火光,发起脾气来,说什么导演把他骗到这里来,来了之后就给他看这么个货色。
无缘无故被骂进去的Omega女主演当然也炸了,指着导演发小一通国骂,说自己就是死也看不上这种人。
两个人很快就从车上吵到了车下,导演怎么劝也不听。而其他人奔波一天,大晚上没地方吃喝,甚至连觉也不能睡,也各自积了一肚子怨气,此刻被这么一闹也爆发出来。
编剧和制片吵,制片就骂后勤。
只有我和导演没参与进去,试着想劝架,却效果甚微。
本来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糟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但那个女演员不知怎么想的,忽然推了那男演员一下,男演员暴跳如雷,直接下了死手推回去。
女演员正站在国道护栏边上想把烟摁灭,没太注意,被这么一推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一时间,尖叫与惊呼齐飞,而站得离女演员最近、从小受到要爱护Omega教育的我根本想都没想便朝着她扑过去,但刚抓住她的裙角,就被她跟着拖了下去。
在坠落下去的那瞬间,我听见了喇叭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会响的面包车忽然又能响了,只是茫然的看着头顶上的夜空迅速变小、变窄,逐渐被黑色树荫所替代,感觉自己有点难过。
只是有一点。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也不知道死会是什么感觉。那瞬间太短暂了,可能。
我只知道我的身体很快擦刮过茂密的树丛,后背在碎石上摩擦,浑身到处痛得我脑子里再装不进任何念头。
只觉得痛。
而和我一起坠落下来的Omega的惊呼还不断在我耳边响起,不断加剧这种痛苦。
很快我感觉自己落到了地面。但是疼痛并没有结束,我感觉眼前的景象是模糊的,浑身上下都像被打碎了,动弹不得。
我感觉眨动一下眼睛都让我更加难受。
我甚至觉得死了更好,死了起码感受不到疼痛了。
这种疼痛过了不知多久才终于消退了些许,到了我能忍受住并开始思考的地步。
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我应该是躺着的,我努力抬了抬头去看自己的腰。
什么都看不到,但我感觉那里在流血,因为湿答答的。
也就在这时,我听到头顶传来许多人的呼喊声。
杂乱无章,模模糊糊。我的听力好像也受损了,更别提发出声音回应。
国道底下是一片树林啊。还多亏土坡上的草缓冲,不然我估计已经死了。
但是很快我又怀疑自己是幻听了。因为我竟然从那些呼唤中听到了……江老师和魏秦的声音。
不可能吧。他们怎么能追到这里来?可
当他们的声音越靠越近,我的眼眶也开始痛起来。
我也要努力。我想活下去,我开始用尽全力叫喊。虽然我不怎么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会吧……”
“那里还有个Omega,是,我们……”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忽然变得充满忧虑。
“我操他妈!”魏秦的怒吼。
“…抑制剂呢?”
“我哪知道要带!”
我的心情忽然跌倒谷底。我不知道那个Omega跌在离我多远的地方,但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她好像发情了。
空气中肯定已经弥漫着她浓烈的信息素气味。不然Alpha不会不敢靠近。
这种情况不奇怪,Omega本来就有因为应激反应发情的先例。可到了这种时候没有Alpha在场,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把我们从这里送回安全地带。
我们组只有导演一个Beta男生。他那体格……虽然女生有好几个,但一次估计也只能搬一个人上去。
到这时候我真切的感觉到了我们这个组的离谱——请了Omega来,却连抑制剂也不提起买好。
我真的要死了吗?我能撑住吗?
国际惯例,当然是先救Omega,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
我真的能撑到那时候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只知道自己好像在流血,而且动弹不得。
我……我忽然好想见妈妈。
如果要死,也让我牵着最爱的人的手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