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何劫数里,还会遇到那家伙,躲不掉了是吗?
他觉得头疼,负手慢慢往墨巷走去。
暗香浮动,花市灯如昼。
玄庸心情不大好。
他已经第一千五百次回头了:“千里怎么还没来?”
陈渊都已经到了,还说秦夫人有事找千里。
秦夫人找他干嘛,该不会是转而想把秦如砚嫁给他吧?
不会,千里知道秦如砚是妖,他一定不敢答应的。
那么为什么还不来,是不是迷路了?
路上遇到危险了?
不会真有危险吧?
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救他。
他想转身,可身边有个人一直在说话。
不是话痨的陈渊,是梁承。
梁承拉着他说:“我觉得,神仙哥哥不应该有欲念,你不要毁了他。”
他没好气道:“他真不是你神仙哥哥,他以前很苦的,做过乞丐,为了生存学了很多技艺,爹死了没钱下葬,他……”他一顿,“什么我毁了他,你在说什么?”
梁承支支吾吾,却不说了。
他也不问了,在熙攘人群中一眼望见了缓步走来的人,顿然安心。
路上人多,那人走得很是缓慢,倒一点不着急寻他们,走到阑珊灯火下,看到好看的东西,还会驻足观望几番。
玄庸就站在巷子当中,笑看着他走走停停。
陈渊提着几个孔明灯,兴奋在耳边道:“他们都在提字放灯呢,来来来,咱们也提个字放出去。”
梁承回过神:“要提什么呢?”
“你喜欢的话语,希望长相厮守的人,想要做到的事情,不都可以。”陈渊向街边的字画店买了笔墨,在自己的灯上点墨,“但我没什么想要的,本来应该写希望自己不那么倒霉,可是……”
他眉眼一挑:“我觉得最近好像好一点了,没碰到那么多坏事情。”他神采飞扬,“一定是江兄的缘故,我只要跟他在一块,就觉得霉头全都不见了。”
他想好了要写什么:“我提江兄的名字。”
玄庸侧目朝他的灯上瞟了一眼。
“千里江陵一日还。”
梁承也望了几眼:“神仙哥哥不是在这儿了吗,他又没离开过,你为何要写他‘还’呢?”
陈渊叹气:“我猜江兄的名字从此而来,你堂堂小王爷,不读书的吗?”
“哦。”梁承似懂非懂,沉思片刻,又问,“‘还’就‘还’了,为何要‘一日’呢?”
“咳咳。”玄庸在旁听着,忽而被呛了一下,无端咳嗽起来。
梁承也提笔。
陈渊凑过来念:“莫念平生欢,一蓑烟雨落。”
灯刚点燃,陈渊一把将其抓了回来:“伤春悲秋的,就不要放了吧。”又道,“你为何总是这么消沉啊,不是说比我过得好应该高兴吗?”
梁承咬咬唇,有些话将要说出,又打住,再要说,却还是犹疑,纠纠结结好一会儿,方道:“我现在觉得,还是你过得好一些。”
“那你可不知我以前什么样子的,别的不好说,城外那茅草屋你住得吗?”
梁承苦笑:“我倒宁愿去住。”
☆、孔明灯
玄庸的注意力也从陵光身上转了过来。
听梁承轻声道:“你们有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眼前吗?”
两人疑惑。
“还有爷爷,爷爷是当着父亲的面死的。”梁承低着头,不管路过行人,只说着自己的话,“我爹成年后,那位曾爷爷就斩了我爷爷,我成年,他又斩了我爹,我猜,他要是还能活到我的孩子成年,我将也难逃一死。”
“他怕有人干政不好掌控。”陈渊道,这很容易想得到,又说,“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活不到的吧?”
梁承好似没听到,他只是自顾自地说:“我眼睁睁看着我爹人头落地,就在前不久,就在我跑来烟城之前,我一闭眼都是那血淋淋的画面,我……不要在这里呆了,我要学道,修仙,我要……”
“你这是逃避。”陈渊道。
“逃避就逃避,反正我不要呆了。”
陈渊把他手中孔明灯接过,捏紧攥成一团:“人间很美好,只是你看到了不好的一面,你大概没怎么出过门,这样,有空我带你出去游历一番,看看山川四时之景,看看大好河山的壮阔美好。”
梁承却未抬眸:“算了。”
“不要算了,我说到做到,我跟你保证。”
梁承怎样回应的,玄庸没有留意听了。
他想起,自己也曾许过一个人,要带他万水千山游历。
可直到他离去,都没能履行诺言。
他轻轻闭了一下眼。
再睁眼时,陵光已走到面前。
他笑:“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陵光也笑:“我早就看见你在这儿等我啊。”
“看见我等你还不走快点?”
“就因为你在等我,我就不用走快了啊。”
“你敢跟我顶嘴了,看来我还是对你太宽松了。”玄庸道,嘴角溢着笑,递过来一个孔明灯,“陈渊给你买的。”
陵光接过,看向那俩人:“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陈渊拍了拍梁承的肩:“在说以后结伴出去四处游历一番。”
“嗯,好主意。”陵光随意地点头,“有空咱们一起去。”他把玩着手里的灯,“这个要做什么?”
“在上面提字,然后点火放上去。”陈渊道,又问,“江兄你会写什么话?”
陵光提笔。
灯放飞的时候,玄庸才看清上面的字。
而后他扭头望向身边人:“你……”
“我替你思念一下陆家。”陵光道。
一盏孔明灯,聊以寄相思。
“许卿百代宁和,执子一世长安。”
玄庸望着那灯上的字,眼前有些雾气。
可惜陆家未能百代和,陆家的人也未能一世安。
他把自己的孔明灯也递过去:“我竟不若你有学识,不如我这个你也帮我提了吧,随便什么都好。”
陵光却不再写陆家。
他落笔,六个字。
“多喜乐,少忧愁。”
他坦然向玄庸道:“你曾梦中说,让人叫你‘少忧’。”
玄庸静默须臾:“也许我的确说过这样的梦话。”
陵光不再问。
玄庸却解释:“这是我的表字,我想让子安这般叫我。”
“嗯。”
“可直到他离开,都没有说过。”
“他大概觉得,你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我没有不喜欢。”
“呵。”陵光暗道。
“就算给我起名儿的人,是希望我少时就忧虑不断,但我还是愿意叫这个表字的,好歹,子安也夸过这名字,就跟你写的一样。”
陵光无端一股火:你可能真的没文化。
“那……”他带着那股火,“也许陆二少爷认为跟你没到互称表字的地步。”
玄庸眼中暗了暗:“也许吧。”
陵光不大甘心:“你们的关系……大概是什么地步?”
身边人又笑:“不是跟你说过么,朋友。”
他轻舒了口气。
还好只是朋友。
可……
他眉头又一拧。
那你昨晚为何要亲……
这个流氓,莫不是当年对陆二少爷,不,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但好像也不对,陆子安又不是姑娘。
他脑海中忽然闪过玄庸前两天说过的话来。
玄庸那时候说自己喜欢男人,他当是气话,现下想来,莫不是……真的?
他抚抚眉心,也不知是心烦还是头痛,只觉得忽而不大舒服了。
手中灯一放,他没兴趣继续看了,决定回去。
梁承表示跟随。
陈渊也要跟着。
剩下一个没说话。
不一会儿,四个人齐齐回了家。
这夜似乎各有所思,大家的话都很少,原本还算热闹的小院,竟有些冷清。
陈渊在院子里踱来踱去,而后迈进了陵光的房间:“江兄,我以前错了,那小王爷还挺可怜的,以后……我想,咱们多少迁就他一点吧?”
他把那番皇朝血腥的现实与陵光讲了一讲,又低声把皇帝给痛骂了一番,陵光听罢叹道:“人间天子皆是气数所指,该是谁的,早已命定。”
陈渊道:“幸好我没生在帝王家。”
陵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念头,回道:“有时候,你即便没生在帝王家,也必定会为其所累,逃脱不得。”
说完点头回他的话:“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尽量顺着那小王爷,不惹他烦忧就是了。”
陈渊道谢离去,陵光见他要往院里走而不是去对面,叫住他道:“你怎么不去跟大老爷也打个招呼呢?”
陈渊嘴一撇:“妖异会对人类的情意感同身受吗?”
他已走了出去,陵光微愣了下,无奈摇头。
陈渊的请求他没怎么当回事,要顺着那小王爷又不是什么难办的,顶多再教他几个小术法,日常见了多夸他,不责备他,不就行了。
然而……
他刚要躺下,听那梁承来敲了自己的房门:“神仙哥哥,我还是想到你这儿来跟你睡,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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