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一出声,宋流光立刻神魂颠倒,转瞬间换了副面孔,百依百顺的不得了,只听他柔声道:“查什么案?本王或可帮助一二。”
谢载月见宋流光变脸堪比翻书,不禁一阵唏嘘,心想这真是个看脸的世界。
颜寒依旧神色自若,用玉剑指了指隔壁,问道:“关于旁边的铺子,你知道多少?”
宋流光看着颜寒先是愣了会神,细细品鉴了一番美人的容貌,畅想了一番美人在抱的感受,直到发现那姓谢的少年好像要吃了自己似的,才假模假样的想了片刻,缓缓道:“前不久本王在这附近串门,见着三四个穿着黑衣服的壮汉闯进了他家的铺子,却不知是何缘故。”
横波那边早对宋流光不爽,见对方答的含糊,厉声道:“前不久是几天前?到底是三个人还是四个人?”
宋流光对美人的脾气一向不错,笑眯眯的看着横波,解释道:“本王也不知道他家会出事,所以当时也并未在意啊。不过,那群人隐约好像在说什么还钱之类的话。”
横波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道:“此话当真?”
宋流光收了扇子,做指天为誓状,“小王就是骗谁也断断不会欺骗大理寺的公仆啊!你们可是正义的化身,汴城的守护神。”接着又深情地看着颜寒,温声道:“不知大人姓甚名谁?可有婚配?”
身后的曹掌柜扯扯自家主子的袖子,小声道:“东家,这位是大理寺少卿。”言下之意,祖宗您可悠着点,那可是朝廷四品命官,再好看也不能轻薄啊!
宋流光一听果然正经起来,换上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柔声道:“原来是少卿大人!久仰久仰!少卿大人为陛下排忧解难,为百姓殚精竭虑,不知道可否给小王一个机会,让小王做东请大人吃顿饭,聊表汴城市民的感激之情。”
宋流光虽然是个王爷,但看在各位神仙眼里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横波当下就嗤笑一声,不屑道:“不自量力。”
颜寒则不欲多做纠缠,起身便要告辞。
宋流光那厮被迷了心窍,竟锲而不舍,厚着脸皮连追了几条街。
忽然,从斜里跑出两个小乞丐,衣服破烂不堪,脸脏到看不出模样,他们二人伸出油腻乌黑的小手,拦住宋流光的去路,大哥哥,大哥哥的叫个没完。
宋流光正专心致志的追美人,蓦地被这等煞风景的小乞丐所阻,心中自然不耐,口气十分不善道:“滚开!老子没钱!”
可小乞丐们并未就此作罢,而是干脆跪下搂住了宋流光的小腿,惨兮兮的叫着:“我们好几天没吃饭了,哥哥可怜可怜我们吧。”
宋流光见美人就要消失,顿时怒不可遏,吼道:“没饭吃就去善养院报道,找老子干什么!”说着一脚将腿上的孩子踹飞,赶紧运起轻功追着颜寒而去。
谢载月原本心里巴不得甩掉宋流光这块狗皮膏药,可是忽然听到身后有小孩哭闹,还是没忍住往回走了两步,差点和赶上来的宋流光撞个满怀。
宋流光怒道:“你干什么,想吓死本王?”
谢载月皱眉看着宋流光,指着他的腰间,忽道:“王爷,你那一串玉佩呢?”
宋流光低头一看,暗道一声遭了,原来方才那两个小孩不是乞丐是强盗!
谢载月偏过头,见不远处那两个孩子正站起身,互相搀扶着远去。
宋流光没吃过这种哑巴亏,骂骂咧咧的就要转身去追,谢载月心中一动,拦住他,好心道:“王爷,我替你去追。”
宋流光自然乐得有人效劳,二话不说,立马将这个任务拱手相让。
谢载月没有像宋流光那样骚包,几步路也要飞来飞去,只是迈开长腿,加快脚步,没多久便赶上了仿佛泥地里打过滚的小乞丐。
谢载月活着的时候就好打抱不平,虽然小师弟连斐嘲笑他这是多管闲事,但谢载月还是不改初心,争取日行一善,加上他性格豪爽,武功不俗,在附近的小孩中很是受欢迎。
一日,机缘巧合,谢载月从后山老虎的口中救下个小乞丐,小乞丐豪侠尚气,当场就和谢载月拜了把子,称兄道弟起来。
慢慢熟悉以后,谢载月才知道,这小乞丐虽然年龄和自己相仿,但已经自封丐帮掌门,还收罗了不少小弟,经常带着十几个破衣烂衫的孩子四处“劫富济贫”。
载月觉得好玩,也可怜这帮孩子,便经常下山去看他们。
况且此时他还有一桩心事。记得自从十岁之后,自己身上就经常发生一些怪事,比如大师哥的剑谱长了翅膀似的,飞到了自己枕头下;好心去给二师姐的兔子喂吃的,当晚兔子却莫名其妙的死了。
诸如此类,不甚枚举,可是这样的事一多,原本疼爱谢载月的师兄师姐们便开始由衷的厌恶他,转而喜爱聪明可爱的小师弟,每日变着法的对连斐好。
谢载月伤心,但是从不怨谁,只不过比起回家,他变得更喜欢在外面溜达,而自从十四岁认识小乞丐之后,他在山下盘桓的时间就越来越长,没事还总在连斐面前提起小乞丐如何如何英明神武,他俩如何情同手足。
那时候谢载月不谙世事,丝毫没有注意到连斐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
一次,小乞丐神秘兮兮的带着个陶罐上山,避开众人,单独领着谢载月找了个山洞。
二人各自席地而坐,小乞丐从怀里摸出两个不怎么干净的杯子,威风凛凛道:“载月,这可是好东西,江湖大侠必备!我好不容易才搞来的,就惦记着和你一起喝。”
谢载月抿了一口,顿时被辣的灵魂出窍,不解道:“好难喝,这算是什么好东西?”
小乞丐道不信,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然也皱起眉,不过依旧嘴硬道:“老李说要多喝几杯才能显出它的好。载月,来,哥哥给你满上。”
少年心性,到底不服输、到底好奇心旺盛。两人较着劲你一杯我一杯,直喝到夕阳西下,大雨滂沱,连斐开始满山找人。
连斐一进山洞,就瞅见两人腻歪的搂在一处,哥哥弟弟的叫着。
载月壮志凌云的说一句:“哥哥,载月为你出生入死!”
小乞丐忠肝义胆的回一句,“哥哥为你两肋插刀!来,载月,咱们干!”
接着二人便笑着仰头灌酒,仿佛已成了笑傲江湖的绝世大侠。
那个晚上,谢载月只模模糊糊记得连斐铁青着一张脸,将自己扛回了屋子,随后头一歪,意识全无。
第二天一觉醒来,脑袋沉重,双眼迷蒙,谢载月还惦记着下山去,要和小乞丐一起去抢地盘,于是顾不上吃饭,洗了把脸就要出门。
摇摇晃晃刚走到门口,便撞在一堵肉墙上面,抬眼一看,是小师弟连斐。
谢载月道:“起这么早?”
连斐面色不善,“是一宿没睡!”
谢载月抓抓乱糟糟的头发,像个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负心汉,“哦?小师弟为何不睡觉?”
连斐不答,只道:“师兄,你不准再去找那个臭乞丐!”
谢载月奇道:“为何?我同他乃是八拜之交,我谢载月可不是不认兄弟的人。”
连斐忽然一笑,冷冷道:“他死了!”好似报复得逞,说出这话,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谢载月眼神呆滞,显然没法消化这个消息。半响,轻笑道:“连斐,连你也来欺负我。”
连斐吃人似的怒容满面,抓住谢载月的胳膊,将他连拖带拽的扔回床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带一点感情道:“你那位好兄弟死了!昨夜下了雨,下山路滑,他摔死了!”
谢载月猛地撑起身子,瞪着通红的双眼,恼怒道:“你骗人!我要自己去看!”
第八章
谢载月从来就不是个服软的人,连斐亦是如此,甚至比谢载月要狠上百倍。
连斐说不许谢载月下山,自然是说到做到,不但翻出根麻绳绑住谢载月手脚,自己也不吃不喝的盯着他。如此几天,师父心疼小徒弟,一个手刀将连斐劈晕,这才还了谢载月自由。
没了小师弟盯着,谢载月从床上一跃而起,直奔山下。
崎岖山路因为几日雨水的缘故更加难行,谢载月却已经顾不了这么多,冒着细雨一路狂奔。
小乞丐果然死了,雨天路滑,半夜从山崖跌落,摔得连亲妈都认不出。尸首稀碎,已经叫手下们埋了。
谢载月去小乞丐坟头磕了头,又对着坟包喝了一场酒,忽然发现还有更棘手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丐帮虽然是叫着玩,但无人庇护的小叫花们,从来都是将小乞丐当做大哥,当做老大,现在没了主心骨,简直乱作一团。
所谓门派住宿加办公场所的城南破庙,忽然就成了托儿所,幼儿园。年纪小的又哭又闹,年纪大的一手抱一个都安慰不过来。
谢载月一来如同天神驾到,喧闹哭啼齐齐止住,众人满怀期待的望着前掌门的义兄,期盼从今后他能带着大家,不受别人欺负,还能吃饱穿暖。
谢载月热血少年,看着即将受苦受难的小弟们,当即振臂一呼,大包大揽道:“这事包我身上了。”
一群小孩用最信任最淳朴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谢载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