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寒冷淡道:“自杀还是他杀,不是你说了算。”
李明才本想回怼,可是看到颜寒坐在那里,严肃又淡然,明明看上去很瘦弱,此刻却散发出无形的强大的气势,死死将自己压迫住,一切诡计也仿佛早都被看穿,自己不过在低劣的表演,不由有些心虚,于是讪讪闭了嘴。
谢载月又问道:“张知来在哪?”
李明才愕然道:“不是烧死了?”
谢载月道:“少胡说八道,那七具尸体里没有他!”
李明才摊摊手,道:“这小的可不知道,家中内务都是春幽打理,或许张知来被指派出了远门。”
谢载月怒道:“张知来出了远门,那第七具尸体是谁?”
李明才厌烦道:“小人都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
颜寒拉住一副吃人模样的谢载月,换了个话题,“你觉得许春幽为何要自杀?”
李明才道:“自从家中起火,她情绪一直不好,每日都很低落,时常发呆,有时候还喃喃自语。我想是李府毁于一旦,她难以接受。”
“你胡说!那日我们在李府,许春幽明明还很淡定!”谢载月气极,这李明才睁眼说瞎话,偏偏他还没有证据。
颜寒伸出手,轻轻柔柔的拉了一下谢载月,顺便在谢载月掌心摩挲了一圈。
谢载月被颜寒冰凉彻骨的手一碰,不知为何心浮气躁的情绪霎时消失,连忙收敛心神,整理思绪。一定要找到他的漏洞,找到证据!
第十三章
李明才似乎认为许春幽一死,便再也没人能拆穿他的身份,于是,任凭谢载月再怎么绕着弯子问问题,他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我说了,我不知道。平日是内子打点这些,如今她死了,我真的没处知道去,不如你们上地府问问她去?”李明才鼻孔出气,轻轻一笑。
谢载月一向快意恩仇,当下撸起袖子就要揍人,原本气定神闲的颜寒连忙拉他坐下,又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
说来也奇怪,谢载月只要被颜寒稍微一碰,烦躁、憋屈的感觉便会一扫而空,灵台又是一片清明。
这莫非是什么仙术?
谢载月镇定不少,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李明亨,许春幽平时可写诗作画?”
李明亨立刻道:“她管着家里很忙,又喜欢刺绣种花,嫁给我后从来没见她写过字。”
似乎知道谢载月是想讨要一些许春幽的字迹,以便和自白书比对,李明亨否定的干脆。
谢载月面带愠色,静默了许久,忽然严厉道:“你这性格转变不小,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你,李明才!”
李明才短暂一顿,复又淡笑道:“大人莫开玩笑,明才他不是已经被我妻子害死了。”
谢载月站起身,低声道:“别以为自己瞒天过海很成功,你杀了人,逃不掉!”
说罢,拉着颜寒起身出门。
谢载月表面镇定,心里却在打鼓。李明才身上明明有不少破绽,却因为没有证据,加上对方又滑头又嘴硬,让审问难有进展。可春香那边能问出有价值的东西吗?证据又该去哪找?
谢载月望向春香所在的房间,神情颇有些迷茫。
颜寒似是看出谢载月所想,轻声道:“这是谢推官第一次破案吧?”
谢载月点了点头,像只迷途小兽。
也许是颜寒的语气太过温柔,也许是二人同样来自地府所产生的亲近感,让谢载月头一回有了敞开心扉的想法,他沮丧的垂下头,慢慢道:“大人,是我急躁了,因为我想快点揪出凶手,好争取些时间去查自己的案子。”
颜寒扶住他的肩膀,温声道:“载月,抬起头。”
语调柔和,但不容拒绝,谢载月缓缓抬起头。
颜寒道:“这是因为李明才带着的那一缕强大的恶念。”
“恶念?”谢载月倏忽抬起头。
颜寒凝视着他,缓缓道:“恶念多少会影响周围人的心志,尤其是你身在其中,更容易生出极端的情绪。”
谢载月恍然,怪不得方才在李明才面前频频失态,原来是被恶念影响。
谢载月脸色和缓了不少,忽然想到什么,又一拍脑袋,“颜大人,那是不是说明被恶念附身之人就是李明才!那我简直是个人肉探测器?以后岂不是随便聊聊就知道谁是凶手?”
颜寒一笑,道:“怕是没有这么容易,只有在和身负巨大恶念之人争锋相对时,心情、情绪才会被影响,况且这和一般的生气动怒也难以区别,只能辅助判断。最重要的一点,就算你感知到是谁,没有证据又如何定罪?”
谢载月很喜欢颜寒的声音,也很喜欢听颜寒说话,每次两人交谈结束,他总有种破云间日的感觉,而且那颗原本就坚定的心,似乎也在变得更加强大。
谢载月打起精神,面色已经恢复如常,抱拳道:“下官多谢颜大人点拨。”
颜寒看着他笑笑,接着又恢复了高声莫测的神情,肃然道:“进去吧,轮到春香了。”
进门前,谢载月又问了一个问题,“大人,那封自白书,你怎么看?”
颜寒简单道:“假的。”
谢载月点点头,又道:“老刘刚才来送自白书,李明才就看见了,所以他才说许春幽很少写字,就是怕咱们去核查,我估计许春幽写过的东西都被他扔了烧了。”
颜寒还没说话,谢载月又坚定道:“李明才想死无对证,我偏要把这局棋盘活。”
春香坐在屋子里,背对着房门,默默地抹着眼泪,身后站着两个大理寺的护卫,面无表情。
许是听见有人进屋子,春香慢慢转过身子,只见她两只眼睛哭得活像一对核桃,鼻头也红红的,看上去楚楚可怜。
春香娇滴滴道:“各位大人,我家夫人真的是自杀吗?”
春香直勾勾的看着颜寒,眼神里满是娇弱、无助。不过,这一招显然对付眼前的男人不太管用,静默许久,都无人作答。
谢载月敲敲桌子,肃容问道:“你最后一次看到许春幽是什么时候?”
春香哭得更是梨花带雨,哽咽道:“昨天晚饭后,夫人说她心情不好,将奴婢赶回房间后,便再也没出来过。今早听到老爷惊呼,起身去看才发现夫人自杀了。”
谢载月道:“昨晚可有什么异常?”
春香想了想,答道:“半夜的时候听到夫人房里有什么东西倒了,当时以为是老爷醉酒归来,现在想想莫不是夫人上吊时踢到凳子的声响?二位大人可要为我们夫人做主啊!”
说着就要倾过身子拽颜寒的袖子,可还没等她靠过来,载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柄铜斧,凉凉的抵在春香肩头。
谢载月道:“不要打别的主意,好好回答问题。”
颜寒蓦地轻声一笑。美人素日淡雅高傲,此时一笑,自然风华无双。
春香有些目眩神迷,全然顾不得肩上正抵着利器。
谢载月见状大声道:“春香!”
春香回过神,瞪了谢载月一眼,语气也有些硬邦邦:“大人尽管问。”
谢载月收回铜斧,将它立在身侧,警告道:“春香你老实一点,不是人人都是李明才。”
春香一愣,复又娇弱道:“大人在说什么,二老爷不是回老家去了吗?”
谢载月玩味一笑,道:“是吗?那你和这位二老爷可熟悉?”
春香急忙否认道:“大人说的哪里话,奴婢是夫人的丫头,怎么会和二老爷熟。”
谢载月:“既然是许春幽的丫头,那依你之见,她为什么要自杀?”
春香咬咬唇,叹息道:“这奴婢就不知了,主子们的事也不会说给奴婢听。不过夫人她最近心情确实不好,瞧着郁郁寡欢,像是有什么心事。”
谢载月又道:“昨晚可有人证明你一直待在屋中?”
春香摇摇头,“无人证明,奴婢夜夜都是独睡,没道理在昨晚就忽然有了人证,如此一来反而刻意。谢大人,我说的对不对?”
春香说的不错,但是在谢载月心中,早将此女列为嫌疑人之一,无论她如何装傻充愣,都不能减轻怀疑半分。
谢载月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斟酌片刻,起身离去。春香显然和李明才串过供,眼下还是找到证据,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是关键。
谢载月和颜寒离开春香暂时被关押的房间,径直来到了春香卧房。
刘渝正在门口盯着人搜查,见到颜寒前来,就像向日葵见到太阳,立马站的笔直,一脸正色的问道:“颜大人,谢大人,可问出什么了?”
谢载月摇摇头,又道:“你们这边呢,搜出什么了?”
刘渝道:“倒也没什么,除了衣服就是首饰。”
谢载月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可有见到玉带钩?”
刘渝撇撇嘴,“李明才带在身上呢,你说怪不怪,早上急着去找大夫,出门前还不忘先揣上宝贝。”
谢载月冷哼一声,便进了春香卧房。卧房内都是打好的包裹和箱子,春香的东西放在床底下,李明才和许春幽的东西都堆在窗边。
颜寒跟着进去,四处扫视一圈,站在床前,看着一个打开的锦盒,若有所思了一阵,不慌不忙道:“春香这些首饰里颇有几件值钱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