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管听了,对那小厮道:“记下了么?”小厮点点头,林总管又道:“去取药吧,速去速回。”
那小厮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书房。
方泉强忍灼烧之痛,对林总管又恨又怕:“一定是林总管找来绿袍人,又在淮王面前告状……不然淮王也不会怀疑到我……”
想起还有“同生咒”在身,心中更是委屈:“但愿能早日找到黑鱼之灵,离开这是非之地。”
过了一会儿,那小厮取回一包药草,林总管将药草扔给方泉,细声细气道:“你要如何用药?煎服还是炼丹?”
“不必……我门中……有奇术,可直接……汲取……药草菁华……”方泉说着,伸手按住药包,内劲一吐,便闻药香四溢,那药包也化作了一团粉齑。
这是沈玠教他的应对之法,以特殊内劲驱散药性,却好似吸收了药物菁华一般。
林总管露出震惊之色,那绿袍人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忍不住道:“此种手段太过玄妙,尤某难以信服。”
方泉看他一眼,艰难回道:“半日时间……即可印证……”随意捏了一诀,假装炼化药力,实则催促冰蚕吐丝,他不敢一次痊愈,只暗中修复了内伤,灼烧感立减,脸上也有了几分血色。
梁安看他手段奇异,却也并未放在心上,缓道:“你当真只要半日时间便可治愈?”
“是,殿下。”方泉点点头。
梁安又道:“好,你且退下疗伤,晚上再来本王寝宫。”顿了顿,看他衣衫碎裂,三个掌印触目惊心,又道:“来人,给他一件披风,送他回去。”
方泉心中稍缓,“谢殿下,小的行动无碍,可自行回去。”不一会儿,有小厮送来披风给他裹上,方泉对梁安一拜,离开了书房。
他一个人回到那间小小木屋,心中空空荡荡,怔了好久。
“那林总管当真可恶……”想起那三掌之痛,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淮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他至今尚未焚血,若是单打独斗,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他幻想自己持剑而舞,打得淮王落荒而逃的情形,心中恨意消掉几分,这才催促冰蚕吐丝,治愈身上掌毒。
不一会儿工夫,他体内毒素尽除,三个掌印也消失无痕,整个人又恢复了神气。
“多亏了七师兄和白彦,若没有雪地冰蚕,我不知要受多少皮肉之苦……说不定早就死在蛇行峡顶了。”
他站立起身,见衣衫被掌风震碎,胸口和小腹尚有血渍污迹,索性从小花园里打了一桶水,沐浴后,又换了一套干净行装。
其时天色向晚,梁安还未回到寝宫,他闲来无事,整理衣物时,忽摸出一只纸鹤,心念道:“这不是廖先生的如意符么?”
想起自己入府后经历,自语道:“这如意符还有使用窍门尚未学到,若是学到了,倒是可以试上一试,或许就不会如此遭罪了。”
他将纸鹤放入须弥戒中,坐在屋子里怔怔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淮王寝宫里传来声响,方泉心中一动:“是淮王回来了么?”
这小木屋离淮王寝宫只隔了一座小小花园,那边有什么动静,这里听得一清二楚。他不敢怠慢,整理了下衣衫,来到寝宫侧门外面,朗声道:“小的方泉,拜见殿下。”
只听里面有人道:“进来。”正是淮王的声音。
方泉走进寝宫,见淮王躺在榻上把玩一只木雕小马,连忙跪下道:“殿下金安。”
梁安见他一身干干净净,脸色苍白却并无病悴之感,惊讶道:“你当真没死……还治好了阴火三才掌之毒?”
“是,殿下。”
梁安沉吟半晌,忽道:“让我看看你身上掌印有没有消除。”
“殿,殿下?”方泉十分为难,“怎,怎么看?”
“你说呢?”
方泉窘迫无比,站起身来,悉悉索索解了衣衫,脸上又羞又红。他走到梁安跟前,不知如何自处,只好闭上眼睛。
梁安见他身上白白净净,露出不可思议神色,心道:“白天还有三个触目惊心的黑手印,这会儿全不见了,难道药仙谷医术如此了得?”
从榻上站起,绕着方泉游走一圈,一边打量,一边赞叹:“光洁如玉,白璧无瑕,连伤痕都不见!想不到你医术如此高明,这下好了……”
梁安回到榻上,盯着方泉瘦削的身形看了一会儿,忽道:“先穿好衣服吧。”
方泉松了一口气,急忙捡起衣衫穿好,生怕他又有什么奇怪吩咐。
“你既已治好阴火掌之毒,本王就免你欺瞒之罪。”梁安忽郑重道:“我且问你,寻常皮骨之伤,你确信都可以完全治愈?”
“回殿下,只要留得一口气在,小的自信可以药到病除。”方泉也不谦虚,心中寻思:“莫非淮王要我医治什么病人?”
梁安笑道:“好,明日一早,你去药膳房尽情取药,到巳时,在西侧门口等我,记得穿便服,本王有重要任务委派于你,今晚不用你服侍了,退下吧。”
“是,殿下。”
……
却说第二日一早,方泉换了一身便服,在内府随意吃点东西后,赶到药膳房。他取出常侍令,抓取各类药草若干,放入须弥戒中,随后又去了王府西侧大门。
这淮王府占地极广,除正门外,其它方向各有一个侧门。
方泉到达时,辰时将尽,巳时未到。约莫等了半个时辰,远远望见两骑白马一先一后奔腾而来,当前一骑有一紫衣男子,他面容英俊,神采飞扬,不是淮王是谁?后面一骑则是一个青衣小厮,不急不缓跟在淮王之后。
不一会儿,那两骑白马停到西侧门口,方泉急忙行礼,却见淮王一身常服,形容装扮就似一富家公子,心道:“这是要微服私行么?”正想时,那青衣小厮翻身下马,将马儿牵到自己跟前。
却听淮王道:“阿泉,上马,随我出府去!”
“是,殿下。”方泉听他称呼自己阿泉,心下稍宽,踩镫上马。
梁安一拂袖,手中忽多了一顶帷帽,这帷帽宽檐薄纱,掩面却不损目力。梁安戴上帽子,对方泉道:“今日本王微服出巡,你改口叫我安少爷,不可泄漏了本王身份,懂么?”
“是,殿下。”
“嗯?”
“是,少爷!”方泉连忙改口,却不敢呼其名讳,省了一个“安”字。
二人策马出得府外,穿过一片无人山林,渐渐行至闹市。
方泉入府不过两天时间,这一次出府,却有恍若隔世之感——两天前还是自由之身,每日里吃喝玩乐,好不逍遥,现如今……
他一声叹息,见前方淮王鲜衣怒马、纵情人生,自己则恪守本分,不敢逾矩丝毫,心中很是不平。
正想时,梁安勒马停下,对他道:“今日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一举一动皆按我命令行事,不可疑虑畏缩,懂么?”
第24章 无妄之灾
“是,少爷。”方泉见他说得郑重,心道:“不就是治病救人么,用得着这么严肃?”
二人来到一处驿站,将马儿交给栈馆料理,换做了步行。
方泉一路默不作声,这会儿见街市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少年心性又活络起来,忍不住叹道:“还是外面热闹啊。”
话一落音,就懊悔自己多言。
梁安脚步一顿,“你是嫌我府里不热闹么?”
“不,不,府里更热闹。”方泉连忙恭维。
梁安满意点点头,领着方泉走了一程,来到一个茶楼前,对他道:“这楼里有个说书先生,每日午时讲演《二刻山海传奇》,本少爷今日就是带你来听书的。”
“什么?”方泉奇道:“不去医治病人么?”
“我何时说过此话?”
“那少爷要小的准备这么多药草作甚?”
“不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梁安顿了顿,“我去二楼雅间,你就在茶楼后院里买一坐席,记得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一举一动皆按我命令行事。”
“可是……少爷去了二楼,小的如何听到少爷吩咐?”
“蠢货,我自会传音于你,去吧。”
方泉不明所以,一个人进了茶楼后院,却见里面极为开阔,早有上百人等候其中。他买了坐席,回头一望,见二楼有十几个雅间,每一间都有珠帘遮掩,看不清淮王现在何处。
他心下许多疑惑,摇头道:“管他呢,听书就听书,就当是来消遣了。”
到正午时分,一个老先生悠悠走进小院堂口,呷了一口茶后,猛一拍醒木,说起了“二刻山海传奇”。
这故事来自民间志怪传说,那老先生讲得声情并茂,吐沫横飞,仿佛自己亲历一般。
方泉听到精彩处,忍不住拍手叫好——这一叫,顿时发觉事情不妥:周围上百人忽齐刷刷看向自己,眼中满是惊疑和怜悯之色。
台上老先生也突然停了下来……
方泉有些窘迫:这是怎么了?不就是拍手叫好吗?
却听一人怒道:“哪里来的野小子,给我滚出去!”
方泉心下一惊,什么人如此霸道?接着耳中响起淮王传音:“说话的乃是淮城一恶,号称‘铁手孤狼’,你不要怕,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不可疑虑畏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