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焕反问:“是你怎么了。”这人早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说话没什么问题,下午就有点犯浑,欠抽似的,还有他感觉立川对南小回有敌意,明里暗里看着不顺眼。
“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呀,我就说几句话,让你们都不痛快了,你就说我心术不正,就这几天,你就敲定我这人了?”彦周眼尾往下,眼睛直溜溜的看向薛焕,略显委屈。“不能再多看看我,了解我?”
薛焕不动声色的后退,“我直觉一向很准,而且我不喜欢弯弯肠子,你呢,还是回你的老本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魔界少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薛焕一不做二不休,道:“给你一个忠告,你跟着我们没好处,随时可能会没命,所以我劝你——珍惜自己。”
说完,他不打招呼的就走了,君安问他去哪儿他也没回。
楚溶从坟山回家,急匆匆地去了关着楚澹的密室,他将身上一缕同源的灵法放出,插进楚澹的心口,渴望那熟悉的力量顺着藤流进自己的身体。
他心跳得快,呼吸不免粗重,额头渗出了细汗。
楚溶眼睛死死盯着楚澹的心口,在看到灵源被抽出后,才稍微放松,他顿时有些释怀,自己能掌握此等神力,说明这神力本来就是自己的,自己只不过是拿会属于自己的东西,何谈偷盗?
是自己的,没错!
他脸上绽开笑意,贪婪的吸收这些安抚心灵的力量,他深深呼气,正准备加大汲取力度,灵源突然断开了。
楚溶头皮一震,五指蜷曲,眼睁睁地看着红色的灵源缩回楚澹的心口,再唤不出来。
“怎么回事?”楚溶激动地向前一扑,他拍着楚澹的胸口,妄想能把灵源拍出来。
被锁链扯得楚澹纹丝不动,安静的像死去一般。
楚溶催动体内的灵法,尝试再去勾出缩回去的灵源,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那股他所渴望的灵源就是不愿出来。
“不可能。”楚溶不相信地摇头,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岔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徒劳无功,黯然站在一旁,灯影暗处,游墓者迈着悠然的步子走过来,不紧不慢。
楚溶看见他犹如看见了救星,急忙把自己的情况说与他听;游墓者听完,早有预料似的,说:“问题不在他身上。”他抬手指着楚澹,然后转移到楚溶身上,“在你。”
“什么意思?”
游墓者道:“你不会忘记你是怎么获取楚澹身上的灵源吧,没有搭建的介质,你什么也抓不到。”
经他一提醒,楚溶想到了那根细细的白骨,每次只有当把白骨递进楚澹的血肉,自己才能肆无忌惮地获得自己想要的。
白骨……
“白骨?”楚溶说:“可之前你不是把白骨插进楚澹的身体里了么?”
游墓者冷哼:“蠢货,你看现在他的胸口有没有!”
连接的骨头的确融进楚澹的身体即可,可现在那骨头却不见了。
“到底怎么回事?”楚溶没有计较他脱口而出的蠢货二字,比起这个,他更渴望知道为什么收不到灵源了。
“嚼尸童死了。”游墓者的声音霎时染上了冷气,他颇为哀怨的看向楚溶,“骨头是从它身上抽的,它死了,你说为什么!”
楚溶的眼前突然就浮现了裂成两半的尸体,血色的眼睛死不瞑目,凄惨地挂在他的脑海里。
是那个死东西。
“如果没有嚼尸童的帮忙,你根本没有今天的功名,你有今日一切都是它给的,没有它,你楚溶还是几年前的那个傻子,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游墓者的责骂字字刺进楚溶的耳朵里。
今天他没能像往常一样,汲取能让自己变得强大的灵源,他的慌乱出卖了他,自己是如此恐惧,他想到了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会从神坛坠落,被万人踩在脚底下,就是因为自己没有了保护他们的能力。
从万人敬仰到万人唾弃,就在方寸之间。
楚溶闭紧了眼睛,自己万分嫌恶妖魔邪道,自誓以正诛邪,他越来越光芒万丈,越来越狂妄自大,却逐渐忘了自己是靠邪魔外道照到了光。
他居然是依靠自己想诛杀的邪成就了名。
这不可能,不可能。
这些东西原本就应该是自己的。
但在此时游墓者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嚼尸童死,他的身体无法承受灵源的神力,迟早会死无全尸。
“死无全尸……”楚溶震惊:“你当初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当年,游墓者告诉他,楚澹的一切都该是他的,他的荣耀也将安之自己的头上。
“你说它本来属于我。”楚溶声音颤抖着,不知是否心理原因,他开始觉得胸闷喘不上气。
游墓者一字一顿:“是你贪婪。”
“你狂妄自大,自以为有了成就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你还想杀了嚼尸童!”
楚溶越来越觉得喘气困难,他伸手去拉游墓者的衣服,后者疾速后退,让他落了空。
“有什么办法吗?我还不想。”他说:“嚼尸童不是我杀的,是有人杀了它,我去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
游墓者眼底掠过一点血光,在他黑帽子的遮掩下很快消失。
“是谁?”
楚溶:“是一男一女,我不认识,我听那个男的喊霜大人。”
他常年在永安,不知道霜大人是谁,他不知道,游墓者也不知道。
但是能杀嚼尸童的绝不是普通人,游墓者有了算盘,既然嚼尸童死了,就用楚溶去换它的命。
“让楚澹重新给你提供灵源还有一个办法。”游墓者道:“去找独眼凤,她能复活嚼尸童。”
楚溶疑惑:“独眼凤?去哪找?”
“黄泉林。”
“永安西边山谷,腐林无数,那儿是独眼凤的家。”
永安西侧山谷,白昼林木翠绿,夜幕之下,草木腐朽。山谷有幽灵结界,阻挡外人进入,凡人肉眼只能见山谷,不见通道过去,是片诡谲之境。
那山谷是罪恶之源。
第七十五章
永安这座城,钟明毓秀,山林相间,百姓与鸟兽共生,百年来相安无事。不过只有老一辈的人才知道,无论生活在什么地方,要想踏踏实实寿终正寝,就切莫触碰“逢人闭口不谈”的禁忌。
此类被心照不宣的称为“规矩”,一个地方得守一个地方的规矩,甭管你是哪路高手,照样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如此便可如有神助。
神助能成事,就是不知这是神助还是鬼助。
楚溶自从有了神力,往后的每一天都沉浸在如何利用这身功夫大杀特杀妖魔和万千平民众星捧月的吹嘘之中,他自诩斩妖除魔的正义之士,誓将以一己之力,作为永安的镇城将军,一喝能斥退百鬼万魔,一挥能驱城头乌云。
他骄傲过头,日复一日的妄想蒙蔽了他的双眼,他拎不清好坏,整日将他哥哥作为要对付的对象,势必斩杀于马下。
可笑可悲,这些年过去了,楚溶心无长进,停滞不前,从楚澹身上盗取的灵力不能融会贯通,慧根是强行打开,只能眼见妖魔为实,却不知谁才是真正的恶徒!
但凡他少一点功利之心,他就会发现,当初这个所谓的“游牧者”是借着楚澹的性命去换自己的命的。救人乃仁德,岂会损人利己?
事实证明,楚溶就是糊涂,他看了那么多妖魔鬼怪,却看不出自己身边的“人模狗样”就是妖怪。
或许他怀疑过,但他更坚信游墓者是自己的救世主。
夜深月凉,永安西侧山谷盖满了厚重的浓雾,从采茶这山路往远处眺望,偶尔能见明月照耀之下,突兀出浓雾之外的树尖。
压抑的青色,流动着挥之不去的丧气。
大而圆的月不足以壮人胆,反倒让人觉得脚底发凉。
楚溶稀里糊涂地被游墓者带到这个地方,从此处往下看,完全就是一片雾海,他回头朝身后看去,是一块不怎么肥沃的片山,常年生长的茶树寥寥无几,他平日也不会到这儿来,更不知道这里何时有这等景象。
方才听游墓者说永安西侧山谷,楚溶印象里有个大概的模糊影像,自己无意瞄过几次,加之路上无意闻人言语拼凑,就是个深一点,远一点,长满大树的地方,这种地方永安外围到处都是,一点都不稀奇,自己根本不可能记住,也没必要去记。
但是,游墓者说西侧山谷,腐林无数,诡谲之地——是何含义?
“这里到底有什么?”楚溶没忍住问了出来,要让他自己看,看到明天太阳升起,这里也是个无边无际的雾海。
“万圣之地,生人不能进。”游墓者淡淡地吐出一句。
楚溶没有这智商,更不懂玄乎其神的说词,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游墓者在浪费他的时间,心里不免有些火气。
游墓者才不管他此刻的心情,说道:“今晚必须复活嚼尸童,不然楚澹的灵源永远不可能到你的身上,在他死之前,你有几分把握能完全融汇他的灵力?”说罢,他看向那雾海,眼里流动着灰白的雾气。“独眼凤深居浅出,性格古怪,但她也是嚼尸童的救命恩人,她能救一次,就能救第二次,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