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长河中难得的安宁。
彦周一开始满脑子血色岩浆,灰尘余烬,邪恶与邪恶厮杀的不可开交,到后来战火平息,天空一片碎屑灰茫……
而今,心中焦土已往内心深处埋去,尘埃缓缓落定。
他不算是完全被薛焕说服,只是当下,他懒得再想了,得过且过吧。
反正日复一日看着楼底下来来往往的美人,已然成为他心中一道靓丽的风景色。彦周不作为,事情发展到最后成什么样,顺势而去,不管是否顺他所愿,跟随天意。
日子无聊,但也有点意思,不知哪天起,有个姑娘总在楼下站着,目光朝他这个窗户投来,看到薛焕,眉眼笑眯眯,面色含春,煞是可爱。
姑娘上来表过心思,但被薛焕尴尬地搪塞过去,姑娘不恼,颇有心思地送过几次花,反复表明心意。
薛焕好几次偷偷躲着她,做贼的样子,彦周从来没见过。
又过了些时日,他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如水的流淌下去,涓涓细水沾染了点人间烟火……
谁能想到变故的起因是因为一个亲吻呢。
彦周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安度余生,是薛焕向他承诺必拿回星宿盘。他这些时日在这间客栈里过得是与世隔绝,哪晓得桃源外的腥风血雨,厮杀变天。
今日晨曦,薛焕从外面回来,他身上沾了露水,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他笑容满面,大胆地贴近彦周的身边,同他说话。
他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颗糖,邀功一样,说道:“今日第一根梅花糖,老板刚搭好摊位,我就去光顾了,第一根做的细心无比,绝对是今日最佳,买来给你,尝尝。”
梅花糖被递到彦周面前,一晃一晃,剔透的玫红刺的他眼睛疼,还未尝尽嘴里,就让他嘴里发腻。
心中拥堵,昨夜夜里睡不安稳,没发生何事,却突如其来的胸闷,以至于他浑身不自在,对于薛焕拿糖哄人更是觉得烦闷。
糖他没接,转眼看向窗外。
百姓总是很勤快,这个时辰,街上已经开始有人满为患的趋势了。
往日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彦周觉得热闹,今日,他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一个个地仿佛以他心为路,踩得他烦闷透不过气来。
怎么会这样,他也不知缘由。
只心中沉重,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样子的阴晴不定,薛焕早就习惯了,他能讨来的好脸色屈指可数,大多时间无视与针锋相对把他推得远远的,态度都一个样,所以,薛焕未能察觉出不对劲。
最近的修道江湖可不太平,李尚年成为众矢之的,但是这老家伙仿佛穿了隐形衣,人无踪影,却无处不在。星宿盘在他手上,此人又有成神称霸天下的欲望,如若走火入魔,后果难以想象。不光如此,要他命的人也有很多,除了有血海深仇的君安,还有暗地里一些觊觎他手上的部分天神碎片的人。
对了,有一部分天神碎片被薛焕交于南虞保管,听到李尚年手上有天神碎片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去联系了苍途,但是苍途说神物尚在,便可知这消息又不知道是哪位心怀不轨的人放出的钓鱼消息,又或者有其他目的。
聚齐天神碎片能有什么实际作用,其实薛焕并不知道,不过是桑池的,多少有点“威望”。
一个星宿盘造成的毁灭无法估计,更别说任何一粒尘土,尽管不起眼,但不能瞧不起。
危险。薛焕心里叹气,最近愁人的事还挺多的,他不阻止君安复仇,奈何这小子有些太冲动,南小回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精神越来越差,总是昏昏欲睡,四夏,温商和贺妄寻玩失踪,卫卿稍微好点,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
这样下去,南虞第五灵还怎么振兴,大家的斗志都一盘散沙了。
事情要一个一个解决的,当务之急还是拿回星宿盘比较重要,他知道嘴上花言巧语不中用,还得做成一件事比较有效。
薛焕把梅花糖放在一边,捉着彦周的眼睛道:“我答应你的事一定能做到。”
彦周没看他,眼神恍惚到如同失明。薛焕盯着那点浑浊的琥珀,心中忐忑,又着急般凑过去,脑袋一哄,贴上了他的嘴唇,他没有一碰即走,贪婪地吮吸两下,在没有被推开之前,他及时抽身,转过去背对着彦周,嘴角怒放。
真甜,真开心。
“等我回来。”他撂下一句话,挥袖闪没。
彦周看着他的背影,嘴角还有点亮晶晶。
风尘仆仆的归家人待了没有一刻钟。
彦周又把眼神投向窗外,一个小女娃快速追着一个妙龄女子在街上跑。
第一百一十一章
闹剧发生在两天后,彦周正倚在窗边神游,忽而听了一耳朵孩子说话的声音,他循声低头,看见少有七八个小孩聚集在楼下,他们叽叽喳喳,抬头撞上了彦周的眼神,伸出手指指道:“快看快看,就是他。”
“在那,就是他!”
四下无旁人,彦周心想,我?
他还没弄明白之际,这些小孩子哄闹开来,叫嚷着。
“快来看,他就是小倌。”
“啊啊啊,原来就是这个男的呀,小倌。”
“呸呸呸,不要脸,原来是小倌。”
“好恶心啊,男的喜欢男的。”
“我娘说,小倌都是脏的,不干净,是来霍霍好人家的老实人的。”
“真恶心,小倌身上有脏东西,要离这里远远地。”
污言秽语进了彦周的耳,他听了这些话,再加上这些孩子不加收敛的对他的位置指指点点,是个傻子也看出来是在说道自己了。不过彦周“涉世未深”,对于“小倌”一词是完全没听明白,或许是和坏人差不多性质的。
彦周这些时日被“禁足”的如清汤寡水,内心平静早就得道飞升,他看着这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真想来问一句这是什么行为,再打探出这些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话在嘴边被牙齿挡住了,客栈老板率先出来赶人,大早上的,在人家客栈嚷嚷,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你们这些孩子,大早上的从哪来的,快走快走,在我客栈喊什么不吉利的话,晦气,快回家!”
老板拿着扫帚佯装要打他们,引得孩子们四散开来,又在老板身后团成一窝,朝老板做鬼脸。
初生牛犊总是不怕虎,孩子们中间有个姑娘家家,插着腰,学着村口茶后谈资的模样,说道:“你家这楼上住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倌,或许身上还带着瘟疫呢,你不赶他走,却要来赶我我们走,我们是来好心提醒你的,老板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小姑娘说话拿腔拿调的,势气很足。
“咱们这小镇上住的都是淳朴百姓,可不要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呦呵,还挺掷地有声。
彦周被激起了点兴趣,他倒还不知道自己自从来了这个小镇,住进这客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成了老鼠屎了。
“你这个小丫头可不要胡说,我这客栈里的客人怎么惹到你了,你要说出这种话,可不要叫人听见了。”
老板是一片好心,全当是小孩子的童言无忌。
然而这些小孩子似乎是掌握了什么证据似的,态度异常笃定。
小姑娘身边的一个男孩子说道:“我们没胡说,你这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人,我们都知道。”
“对啊对啊。”
有时候小孩子犟起来的阵仗比大人斗嘴更麻烦,老板不想跟他们过多辩解,直接赶人。“快走快走,莫要胡说八道,别影响我做生意。”
“你相信我们,他和男人亲嘴,男的和男的。”
一个孩子在一片混乱中喊道,成功让这闹哄哄的场地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
男孩挤出来,站在老板面前,指着楼上看热闹的彦周道:“我婶婶说,世上的情爱只有男女,男人和男人是脏的,是出来买的小倌,身上都有病,严重的时候,会传染瘟疫。老板,你让一个有病的人住在这里,会污染整个镇子的。”
信息量有点大,老板一时没反应过来,语塞片刻,说:“你,你可不要瞎说。”
他自己经营的这家客栈虽然入住的客人不多,但是每天至少也有一两个光顾生意的,小孩子说话无凭无据,万一吓跑了他仅剩无几的客人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我才没有瞎说,黄府的丫鬟亲眼瞧见的,当时她就在楼下,眼见为实,哪能造假?”
“就是,我们都有证据的。”
“老板你快把人赶走,别让他污染镇子。”
“对对对,快赶走。”
“……”
小屁孩们一人出声,八方附和,吵得老板头都疼了。他颇为为难,楼上那位自从住进来,就很少见过他出门,一张绝色美貌大家闺秀似的藏着,更别说惹什么祸事上身。
这位公子与另一位同行公子都属于温雅的性格,看起来并不像是会做那种龌龊下流之事的鼠辈,老板心中尚有疑虑,不知道是不是那位黄府丫鬟看错了,误会了。
老板还是要求讲证据,耳听途说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一方面他要维护客人的声誉,另一方面,也想赶走这些小孩子,以免影响自己做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