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情况,手术的风险很大。即使手术成功,也没法知道新装入的芯片在多大程度上接替原来的功能。也就是说,我没法判断手术的预后。你要做最坏打算。”情况特殊,只能口头做一下风险声明。
女人泣不成声,哆嗦着点头,引他们去地下室。
手术室应该以前是个小放映厅,最近被改装的,从气味和外观来看,消毒很到位。
一应设备工具耗材齐全——只是没有植入芯片时辅助的机械手臂。
南一明皱眉,开口询问之前想到既然给成人的植入手术极少,又都在地下,那种十分昂贵且需要时常保养的设备肯定没有市场——即使有,肯定不可能在这里,只为一个手术准备。
可没那东西,他只能通过戴在眼睛上的放大目镜寻找神经,手动植入。这对他的准确性要求极高:适于植入的区域就那么一点点,手指稍有颤抖就很有可能被损坏,伤到附近组织也很麻烦。看来手术会十分艰难漫长。
以前有人说什么他亲手植入多少多少芯片,都是冤枉他。机械手臂把实际操作的难度降低了,嗯,也就大概99%。
南一明开始不安。
“麻醉师呢?”
时间太紧,没找到。
助手和护士?
只有两个护士,其余全由家里仆人代替。
所以一切都要他一个人来?!八爪鱼也忙不开啊。
正在郑重地考虑放弃项目,南一明感到太阳穴上被顶上一个冰冷的金属环。随后,脑旁传来开保险和上膛的喀嚓声。
作者有话要说: 标题出自周华健的《有故事的人》,作词姚若龙。
另:现实中芯片植入啥的,肯定不能手动操作哈!就算真雇来个南一明也不行。
第26章 装芯片手术
女人总算不哭了,扑过去想掰开她小叔持枪的手臂——对,拿枪的是病人的弟弟,之前一直一言不发听他们交谈来着——被小叔一把推开。
小叔是个力量系没错,女人被同样是力量系的管家快手接住,才没摔成肉饼。
“这个手术你必须做,还得做好!我要我哥哥回来。听懂了没?”
南一明脑子里想的是,不知道脑袋被子弹打开花还能不能复活。不过最好别试。还有,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枪——原本以为这帮异能看不起□□呢。
“你别逼我对你动手!”扶着管家,深呼吸试图镇定的女人冷冷说,然后她转向南一明安抚道:“请别担心。我是金属系,他没法把你怎么样。”
可枪口还顶在头上啊!他们不过是唱一出红脸白脸的戏吓人罢了。
南一明感到心累。本来条件就够差了,还拿这一出惊吓医生,也不知道他们图什么。这种医患关系让人怎么做好本职工作?
南一明无奈,在枪口下穿手术服,消毒。和他们说这枪也得消毒,他们在外头罩了只手套——目测不会影响使用效果。
没有麻醉师,南一明只好只做开颅时的局部麻醉,又让人把病人完全固定住,以防手术过程中乱动。问了一下,还好病人是风系,和他弟不同,但愿不会挣扎太猛。
以往,开颅都是助手做的。好在南一明还算轻车熟路。病人也很配合,没任何反应,一切顺利,植入芯片的人脑出现在眼前。
这景象太熟悉。
南一明一阵恍惚。他深吸口气,把杂念阻挡在意识之外,准备开始拆卸,却听身后一直冷眼看着的陈暄发话了。
“大家都别紧张。请亲给我转另外三分之一酬金。”声音十分平稳,好像在提议晚餐吃什么。
南一明瞪大眼睛回头看。
身旁病人弟弟持枪的手臂已经放下,枪被陈暄顺手抄下。大家的表情都惊讶又犹豫,却没有该有的剑拔弩张——陈暄在用异能。
“是这样的。手术的条件实在太差,协议中没有提到。我们的工作量和风险成倍增加,为了能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地为亲们服务,现在要求预付款多些。这对亲们没有实质上的损失,只是把原本同意的,手术结束后支付的那部分酬金提前几小时预支。”
陈暄慢慢解释,大家耐心地听,只有手术师有点急——病人的大脑还露着呢。陈暄走过来压住他的手臂让他先别继续。
“另外,亲们刚刚对手术师的态度十分不友好,让他产生负面情绪,恐怕现在无法专注,预付款当作心理创伤赔偿,让他好受些,理所应当。”
手术师被这样利用很无语。好吧,反正是在为自己出气。
女人经不住陈暄这一番叨叨,已经把手机拿出来,解锁,可终究觉得不太对劲。
“时间紧迫,请相信这是合理的要求和最好的合作方式。”陈暄诱惑般对女人说,“现在,进入银行app。”
女人点了几下,给他看手机,进入程序了。
“好的。你应该看到今早有一次转账,到尾号XXXX……对,就是那个。请再转一次,金额是上次的两倍。”
女人又迟疑了。
“请快些,大脑长期暴露可不是什么好事。”
原来挺懂的。
转账完毕。
“谢谢亲。”
怎么不顺便要个五星好评呢?
这做法,除了机会拿捏在人软肋上稍嫌不雅,的确是这个情形下对不公待遇的合理抗议,让人略舒了口恶气。
“现在,除了必要的辅助人员外,请其他人出去,以便手术师专心工作。”
这个命令被立竿见影地执行。南一明顿时觉得好像空气都不用和那么多人分了,轻松不少。
手术比预想得更加艰难且漫长,从下午一直进行到凌晨。
芯片装好,南一明感觉快虚脱。他扶着手术台定定神,仔细想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遗漏。然后拉过检测仪,一个不落地做各项检测。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检测结果良好,芯片接入,功能正常,开始工作。病人的生命指标正常,却仍然无动于衷地趴着,看不出新芯片有什么效果。
南一明顾不得了,心说管他有没有效果,现在一动不动最好。
没有助手,他只好咬牙坚持,完成最后的缝合,手抖得针脚歪歪扭扭。这虽然挺伤他完美主义的自尊,也只能让“亲们”凑合着看。
“手术成功,推病人去休息吧。注意不要移动或颠簸。”他有气无力地对护士们说。
该移动的是他。这里不是医院,不用腾地方给下一个手术,病人就在这里复原。
全身僵硬得几乎动弹不得,站立时间过长,双脚又肿又麻。南一明像个老同志,一手撑腰一手扶墙,一步一挪地走到门外,又和等到现在的家属解释一遍手术过程和今后几天的注意事项,然后由管家领着去安排好的房间。
一路没看见陈暄。
没看见最好,他快撑不住了。
管家出房间替他关好门的一刻,南一明倒在床上,疲累到极限的大脑再也挡不住压抑许久的各种情感,任由它们占据身心。
他像抱着根浮木,漂浮在汹涌的海面,被浪头拍打得昏昏沉沉。甚至陈暄把他扶起来,给他擦干脸颊,眼看要来点强硬手段确认他还活着,南一明才猛然清醒。
“你把人治死了?”陈暄看他这样十分担忧,“不怕不怕,那人本来差不多没命了,你救得活自然是好,救不活……”
“想什么呢?!”竟敢质疑他的专业能力,“手术成功了。”
“那你这是?”
南一明闭上眼,身子侧向另一边,靠着床头。
都怪那手术本身太熟悉,手术室的环境和与家属的交流也太熟悉,让他没法不仿佛回到原本的世界,重新过上以前的生活。
可是又不完全一样,就好像没睡踏实,梦境里掺了假,而且还没过瘾呢就醒了。
一来一回,他深切地感受到,原来世界的一切都没了,那些他珍惜过的,眷恋过的,热爱过的,追求过的,甚至轻视过的,厌恶过的,躲避过的,憎恨过的人和事,再也碰不见,再也摸不着了。
那些记忆里有他,会惦念他的人,早就消失无踪。
他飘飘忽忽地来到这个世界,连根都没有,一阵风就能给吹走,再无痕迹。
都说人应该为自己活,其他的是过客,是身外事。可没了那些拨动心弦的,还剩什么呢?不在任何人心里占上些许地方,还有什么意义呢?
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要不找个地方,了却红尘吧。
“想家了。”南一明最后总结道。
陈暄顿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哪个“家”,再看美人梨花带雨,心疼得稀里哗啦。
不过“想家”这病怎么治,陈暄没有一点谱,只好再把人拉进怀里。
他又觉得得说点什么,可搜肠刮肚没找着合适的,只好应着景说:“有我呢……”出口才觉出不对,自己又不是他“家”的,现在出场恐怕没用。
“唉,算了,你希望这时候谁来安慰你,就假装我是谁吧,想想也好。我不说话了,你也别看我,省着出戏。”
南一明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无端安稳些,又听他郑重却天真的提议,突然有点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