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过当时只能达到现在说的一级 。”
“可是你后悔了?”
南一明深吸了口气,在陈暄审视的目光下斟酌着说:“不能算后悔,毕竟最初的目的就是要提升人类的能力,效果和我们设计和预料的基本一样。只不过,芯片刺激产生异能有很多其它后果,需要解决。”
“都有什么?”
“比如体质变差。这个我死前才刚刚有一点觉察。”南一明决定避重就轻,尽量不提那些说也说不清的社会问题。“芯片对一级的影响不是特别大,不容易看出来。而且我猜,如果像现在这样从小就装芯片,可能对身体的消耗更大些,所以在你们身上才更明显。”
陈暄略皱起眉头,开始切实地感受到眼前人的不同。
“你是说,芯片对你而言,是个附加品,不是与生俱来的?甚至,有选择是不是装?”
“不错。那时候,没有芯片,人们也活得很好。事实是,当时很难找到人信任这种新工具,尤其还要手术装在脑子里。”更别提要经过种种苛刻的接受者筛选流程,接受越来越严格的行为限制,和全社会的不信任,甚至歧视。
陈暄敷衍地点点头。芯片是三百多年前才问世的事情,他念书时为应付考试背过。可现在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和他说曾经全世界都是没有芯片的人,没人想要芯片,大家还过得很好,他反倒有点无法想象。
“所以不是像人说的,你特意隐瞒芯片存在的事实,后来又阻挠芯片安装?”
“不是。芯片的项目有好多人,不是我说了算。”南一明苦笑一下,这种话也有人信。
“那后来你推出的那些政策呢?”
“什么政策?”
“异能不准上学,不准生育,只能在指定范围内活动,不能与外界有联系……呃,别的我记不清了,大致这样。”
南一明有点明白为什么人们这么恨他了,过了三百年还要大肆庆祝他的忌辰。
“当时有个芯片使用管理协会,我是主要成员。协会的目的是通过立法适当管理芯片和产生异能的芯片人,让他们和自然人——就是没有芯片的人——融洽共生。对芯片人的限制主要是针对异能产生的后果,对本人的态度与自然人没有差别。你说的那些不可能的。而且不要说我的想法不一定通过,整个协会做出的结论也只能作为建议,给政府立法做参考。”
那时候的态度什么的没法验证,陈暄估计自己也理解不了。
“但是格式化的确是那时出现的。”
“嗯。那时决定在芯片中加入格式化接受代码,是想作为一种终极控制手段,只在极端情况下使用。而且,就像我说的,格式化的定义和现在的好像不一样。当时的设计是不用手术,去除芯片的影响。使用效果那时还没被证实。设计上的预想只是为了消除异能。”
南一明想到第一晚的那个血红制服,心口一凛。虽然最后确定那人没被格式化,但初始的表现极端痛苦。
“我死的时候代码还没完成,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就是所有芯片上都有格式化接受代码。只要有工具,谁都能被一键格式化,然后扔进血库。据说你还制造了什么全民格式化按钮,只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罢了。我看也是瞎说的。”
居然都做出来了,还被滥用。即使那不是他的本意,南一明作为创始人之一很难不感到内疚。
“你不恨我吗?”电视上群情激愤的样子,现在还没被打扁有点奇怪。
“你不是说不是你做的吗?”
我说你就信?
差不多吧。
两个人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没说话。
“后来发生了什么?”
“芯片革命,承认异能的潜力和社会地位。后来建立芯元。好像芯元的时候差不多所有人都是芯片人了。”
“……”从他死到芯元,才六年,异能就进入政权,开始统治人类几千年建立起来的社会。
太快了!协会被边缘化了吗?
“每次,呃,纪念,之后总会讲讲历史,看电视吧……”
两人看向电视的方向。过了快两个小时了,电视一点自我修复的迹象都没有。
南一明看看陈暄,发现诧异的不止他一个。
“你是不是有什么你不知道的能力?”
这问题还真难回答。
警探钱中尉在某住宅楼前的停车位枯坐小半天了,网监监得他开始怀疑人生。他无法理解一个管监控的怎么这么沉迷于历史事件。
一开始钱谦还有心跟着查一查,看是不是能发现新线索,现在他再也不想知道有关芯片革命的任何事情了。
为了避免有人发现他在追查什么,也为了监视进出,他没留在办公室。
可惜白搭,大周末晚上的,监视对象没安排没活动,只想坐在家里读历史。
这时,他在院子里的人来人往中发现一个红发美女。倒不是美色吸引了他,而是美女有点眼熟。
对了,那是陈暄的配偶——他回忆起陈暄的档案——周日是他们的和谐日。
钱谦看看表,晚上九点半。看来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见面只是为了办事。
给配偶开门时,陈暄有点懵懂。
“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啦?”吉娜嗔怪道。
陈暄恍然,下意识瞥了眼南一明。
可能是他的动作带了点慌张,吉娜不高兴了。她脱下外套,妖娆地转身挂好,再妖娆地转回来,贴在老公身上,吻过去。
陈暄赶紧躲开,小声说:“有人在呢。”
“有人更得这样。你忘啦?我们是夫妻,法定必须亲密。”
陈暄看看她非要较真的样子,估计再推搪只能引她闹得更凶,只好亲亲她的脸颊,随她靠在身上走进屋。
趁吉娜去卫生间,陈暄凑到南一明身边小声说:“我们名义上是夫妇,其实什么也没有。”
“哦,请不必在意我。但愿我在这不会打扰到你们。”关我屁事?
“不是!我们真的只是为了应付形式——这个慢慢给你讲。你睡的那间其实就是吉娜每次来的时候住的。”
虽然有猜测,红发紧身黑色皮衣和嫩粉甜心HelloKitty存在某种直接联系,听到证实时,南一明还是哆嗦一下。
“要是不方便,我可以睡沙发。”
“不必!”吉娜已经出来了,“我就要和陈暄睡。”
今晚没有摇滚晚会。南一明洗漱完毕上床,准备好了再次关闭过分敏感的听觉好好睡一觉。谁知隔壁奇怪地一片寂静。
他等了一会儿,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吉娜说:“你就不能上来?”
“上去干嘛?我们不是从一开始就说好了吗?”
“是说好了。那就不能真试试?我也是有需求的啊!”
陈暄轻哼了一声,“我当时就跟你说了,你也没意见。这么长时间了,要是该有什么早就有了。”
“也不至于一点都不想吧?
“真是不想。我知道你没法理解——哎!你别……”
屋里窸窸窣窣一会儿,伴着陈暄不懈的推拒。
“还说不想?”
“生理反应!男人的东西你还不知道吗?它被你这么折腾再不起来就该见医生了。”
“那就来呗!”
“我真的不愿意,你别逼我。”
南一明听不下去,启动听觉封闭。还没等他过完一遍遍的确认,吉娜小声抽泣起来。
“怎么了?”
“……”
“平时不是都好好的?”
“……”
“我和别的女人也是一样。真的。你这么漂亮,肯定不是你的问题。”
“……”
“……是不是有人说什么?”
“一直有人说,一直都有……”吉娜呜咽着说,声音倒真像个女孩子,“我们一起快三年了。我每周都来,却一次怀孕都没有,哪能没人说?说得可难听呢……”
“真的快三年了?”
“嗯……”
“……你忘了一开始跟我的时候怎么想的?”
“记得。可再没有就要换人了啊!那不还是一样得生?”
“……”
“……有个孩子也挺不错的。也不一定就会出事。那么多人生孩子都好好的。”说着说着,女孩儿不哭了,语气里掺了些希望,让南一明想起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对不起。”
“诶,你说生个像你这么帅的小子,那多好啊。啊?”
“像我?你看我很幸福是吧?”
“那像我!不都说儿子像妈吗?”话里已经带了气。
“你那么多男朋友,找他们去!”
“我就想要你的孩子!”女孩儿再次变脸,演起河东狮吼,直接把陈暄吼哑了。
吉娜没得到回应,气得拿枕头打了好一会儿,直到累了,好像也消气了。
“你知不知道下一个是谁?”
“不知道。原来排在你后面的那位前几天死了。你呢?”
“不知道。我都不看,免得提前难过。”
“……对不起。”
“……”
“你还年轻,换个人……至少肯定能怀上。生个像你这么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