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殊长篇大论吐尽气闷,一抬眸见辛五目光微沉地望着自己,连忙解释道:“五哥,你别介意,我说的不是你。你与他们不一样。”
辛五问:“何处不同?”
童殊答:“那些人是要对我赶尽杀绝千刀万剐,你对我是义薄云天百般回护,他们可怜可恨,你是可敬可佩,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义薄云天?”景决目光一凉,冷声道,“你怎知我不是想拿你千刀万剐?”
这话说得重了,似携剑气,童殊只觉耳边一阵刀光剑影,心下一沉,好似真被刺了一剑似的,他懵了片刻,才故做轻松道:“你若要对我千刀万剐,又何必费力叫我重生,我才不信。”
然而,辛五脸色冰冷,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童殊陡地一阵森冷之感从脚底爬到后颈。联想到景行宗可怕的上五刑和下五刑,童殊好一阵口不能言。他想,这段时间他是日子过得太顺,脑筋锈了,竟然会认为景行宗的人是好招惹的,更不用说对象还是景行宗里最严厉的活阎王景决。景决想要谁受刑,少一刀都休想。他这段时间可是把景决得罪得狠了,景决说不定恨不得用上下五刑来好好招待他一番才能解恨。
童殊心中一时惊,一时惧,一时又将信将疑,他目光定在辛五身上,张口讷讷,忽觉手指一片冰凉,低头一看,十指被捧进一双冰凉的手心。
童殊此次用的是魇门阙大殿上挂的那把赝品上邪,那琵琶看着锋利,实则暗含契机,像是会识得童殊惯用的手法。童殊原是已做好双手重伤的准备,不想方才手一抚上去,弦丝的利锋却收起大半,是以弹完之后,童殊手伤比上次在天蝠洞伤轻了不少,虽然也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没有到深可见骨的地步。
然后,他便听到了辛五想要杀人的一句话:“我现在就想要把你千刀万剐。”
“什……什么?”童殊身上好不容易刚服帖的寒毛又是一炸。
“重活一次,你如此这般,你重活一百次,你是否仍是如此这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童殊嘴快,答道:“我这副身体不是我父母给的……”
只听辛五声音陡地一寒:“所以你便用它伤它,毫不珍惜?”
“不不不!”童殊连忙摆手,他看辛五低头给他包扎,辛五垂眸,目光死死落在他手指上,一双浓黑的眼睫挡住目光看不清情绪,周身威压却是前所未有的森冷,像是有无数利剑正要冲破松动的剑鞘,剑修的怒气何其尖锐,童殊不敢想象辛五当真生气的后果,他也不等辛五说完,也顾不上去想辛五想说的“与其”是什么,只来得及连忙接话:“五哥,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不……”
却说不下去了,因为辛五已经抬起目光,冷峻地看着他,把他满嘴说辞全给冻回肚子里去了。
“又要说不疼?”辛五目光如剑,“你一贯是不会疼的,在鬼门君眼里,连生死都不在话下,小伤小痛不足为道。这些我已经知道,你不必再行解释。”
童殊只觉两人对话又要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连忙道:“可是你生气了,我——”
辛五压睫看向他道:“生气?何以见得?”
童殊道:“这已经是你第三次给我扎手了,我老是劳烦你,惹得你很是厌烦,所以你很生气。”
辛五突地掀起睫,锋利的眸光刺过来道:“鬼门君于此等小事上倒又算得清清楚楚。”
果然越解释越说不清楚,童殊不知哪里又惹辛五不快,无奈地摸了摸鼻子——都说在景行宗面前是讨不到一个字的便宜,在景行宗的审问下,每个字都是有罪的。他生前与景决打交道,只觉景决惜字如金冷血无情,重生一回才发现景决哪是惜字如金,分明是字字如锋一针见血,才不轻易开口。他一定是把景决惹得极不痛快了,才叫景决一反常态,字字逼人噎得他差点吐血。童殊只好坦白从宽,诚恳地道:“我这人最怕麻烦别人,可我不仅欠你一条命,重生之后一直在麻烦你,不仅没有报答你还一直惹你生气,我十分过意不去,总惹你生气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好好改正,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辛五动作很快,已经替童殊包扎好了,之前虽是气场冷重,手法却是轻之又轻,童殊全程几乎没感到有什么疼痛,只在他这句话落音之时,感到辛五手上一重,童殊痛得咝了一声,硬生生忍住了收回手的反应,同时听辛五冷冷问道:“过意不去,所以你便好言哄我,好意谢我?若更加过意不去,又待如何?你无非认为,我欲挟恩图报,要你为我所驱使罢了。抑或者,我有不可告人的用心,想要利用你鬼门君的名号,做些你眼里正道人士道貌岸然且可恨可耻之事。”
与此同时,童殊手下一空,双手垂落下去。他一颗心就跟那失去捧扶的双手一样,重重地往下落,他想也没想,伸手就拉住了辛五的手,连连张口,却发现千千万万的字词都不够用,只苍白地道:“我只是——”只是什么,他本就打算只要景决的要求不是伤天害理,他都要万死不辞的,知恩图报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他方才所言字字发自肺腑,可景决不仅毫不受用,甚至还十分抗拒,显得他又离题万里,于是又道,“我不是——”
辛五却似对他接下来所言了然于胸,他眼里的锐光缓缓散去,对童殊摇了摇头,把手慢慢从童殊手里抽出来,道:“与其多言其他,不如你善待此躯,陆殊的躯体千疮百孔,现下这躯体你还要重蹈覆辙吗?你以为你还有命,再重活一次?”辛五话中之义震耳欲聋,声音却淡而漠,竟似有两分心灰意冷之感。
童殊心口的位置,随着辛五抽走的手,沉闷地炸了一声,空荡荡的,满是冰凉的回音。
温酒卿一曲惊醒,提身便往阙楼上跃。她双手一边搂一个阴童,速度虽然不如平时,但也已经极快的了。魇门阙再高,于她不过是一步之遥,此时却觉远在天边。只因在那阙楼之上,有一个人,会弹五弦琵琶,会《天命》,会为魇门阙为挺身而出,会识破魇门阙的禁制无声无息的藏身其中,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只有一个可能。她心中又惊又急,一边在陆殊或许还活着的狂喜中,一边又怕再一次大梦初醒,她恨得多长一双腿,生怕晚了所有可能就此幻灭。五十年,多少个日夜,她幻想过无数次陆殊回来,如今梦想成真只在几步之遥。温酒卿上了阙楼,将两个阴童安置在殿外,步子猛一踉跄,有些不稳地冲进大殿。
然后就看到殿中两位男子,其中一位双手裹着绷带的男子拉住了另一位男子的手,正对视着。而这两位男子,外貌看起来都不像是陆殊。狂喜之情陡地掉了半截,温酒卿内里一阵翻涌,她本就有内伤,实在受不了这般大喜大悲,险些吐出一口血来,她大声质问道:“来者何人?”
童殊猛地回过神来,说不上如何胡乱撤回了手,错目间瞥见辛五低头瞧着手上空荡荡的位置那怅然若失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心乱如麻方寸大乱。而此时温酒卿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试探和急切再一次传来,他一时顾不上那么多,只强行忽略了那一闪而过的烦乱,童殊扭过头去,蓦然见到温酒卿一身烈焰红衫立在殿门内,喉咙泛起久违的酸楚,他道:“温姐姐。”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温酒卿。不用确认,不用怀疑,一阵大喜漫上心头,从尸山血海里拼出来连滴眼泪都未曾掉过的温酒卿眼底一热,红了眼眶,她道:“小殊,你回来了?”
童殊眼一热了,用力点了点头:“我回来了。”
温酒卿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滑了下来。
陆殊回来了,这意味着,这五十年,终于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又断更这么久。期间孩子病了一个多月,且又换了三个阿姨,不断地在适应适应适应……每天都手忙脚乱的。带娃的每天都是挑战,总有出其不意之事。前几天有读者提醒我该更新了,猛一看居然已经这么久了。我目前并不想放弃更文,只要有时间,我都会继续写完。若当真没办法保证一定的更新,我会解V,以减少你们的损失。不过,大家都说孩子越大越好带,妈妈慢慢就有自己的时间了,前景是光明的,我也希望能好好更完。只要有时间,我不仅想更完这一本,我还想把自己想写的故事都写完。
再一次抱歉。感恩坚守的各位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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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重见
当年, 陆殊方离开,魔人们忌惮陆殊还会回来, 都在观望, 还对魇门阙保留着九分的敬畏,温酒卿治道魔界还算顺风顺水。
后来陆殊被囚在戒妄山下,大家仍不敢轻举妄动,众人始终觉得陆殊上天入地如入无人之境, 那戒妄山再厉害也不定能囚得住陆殊, 并且就算洗辰真人也并不能在哪次对战中完败陆殊,慑于陆殊的余威, 温酒卿治道魔界尚不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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