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对戚余歌一切的猜忌都抛在脑后,对着戚余歌的背影道:“师兄,你去哪儿?大师兄和你究竟……”
戚余歌已经推开房门,此时又回头,问:“想知道?”
迟宁点头。
戚余歌笑笑,隔着雨帘站在廊下:“今日太晚了,改天吧。我回去喝壶热酒,就要睡了。”
***
迟宁往回走,到岁和殿门口本就几步路,迟宁却走得极慢,心脏突突地跳。
他似乎落入了陷阱里,困兽般拼得一条生路。
从顾凌霄在路上和千叶派相遇,到暖烟楼里偷听到神秘人讲话,这些事情都太顺了,像是在强逼着迟宁去怀疑戚余歌。
放在眼前的答案,迟宁偏不想去选。
迟宁脑中飞速思索着,在看似顺理成章的线索里,是不是有什么环节被漏掉了?
那个被叫做焚琴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是有心之人假扮簇玉弟子,还是簇玉峰上真正出了叛徒。
刚踏出岁和殿的门墙,迟宁忽地顿住脚步。
他听到了剑刃破空声。
迟宁往后连退几步,身体后仰,唰的一声,剑尖几乎贴着迟宁的脖颈划过,凛冽的剑气吹起迟宁的头发。
夜里光线晦暗,那人又用了隐身术法,迟宁辩不清他出手的方位,只知他招招狠辣,明显是要取人性命。
灵根失效,迟宁只能用手里的纸伞和他周旋。
木伞柄拦住剑身,四两拨千斤地把那剑推开。
杀手愣了片刻,旋即以更凶的杀招扑来。
一剑挥起,把纸伞斩成两半。
唯一的武器落在地上,迟宁无法,只好调用为数不多的灵力,生生和那人对了一掌。
对方充沛的灵力震得他胸口剧痛,迟宁支撑不住往后退去,几欲摔到。
突然有道力气扶在了迟宁肩膀上。
迟宁先是闻到了淡淡的草药味,然后听得那人断呵:“簇玉峰上,岂由你撒野。”
竟是沈秋庭。
沈秋庭扶着迟宁站稳,而后冲出去和杀手缠斗。
沈秋庭束了高马尾,暗夜里像条蛇一般迅速出手,招式凌厉。
那杀手很快招架不住,闪身欲逃时被沈秋庭从背后击了一掌。杀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沈秋庭收手,向迟宁行礼,恭恭敬敬的:“没事了,迟师叔。”
如果不是握着剑,沈秋庭大概会被当做学问极好的贵公子。
气质清峻干净,狭长的眼眸里瞳仁极黑,看人时目光专注又温和。
“留活口,好好查一查他的身份。”迟宁道。
沈秋庭走到杀手近旁,蹲下身,一把扯下了黑色面巾。
露出了那人淌满鲜血的五官。
沈秋庭皱眉:“死了?”随即用指尖蘸了点血迹,放到鼻底嗅了嗅,“像是事先就中了毒,毒性致他发狂,又爆体而死。”
迟宁看着死相凄惨的尸体,沉默片刻,问沈秋庭:“沈师侄,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此?”
沈秋庭答:“我今日去炼丹房炼丹,忘了时辰,回住处时恰巧经过这里。”
迟宁略一思忖,此地确实位于炼丹房和沈秋庭住所之间,沈秋庭的话毫无破绽。
但是……
迟宁不给沈秋庭反应的机会,五指迅速伸向他的衣领。
夏日衣裳薄,迟宁手指抓上沈秋庭的衣襟,没费多大力气,就把后者的衣袍扯松,胸前大片的肌肤裸露出来。
这个举动实在出乎意料。
沈秋庭呆滞在原地,手指攥着衣襟,不知该系紧还是就这么散着。
迟宁也是十分尴尬。
他方才几乎确定沈秋庭是九年前在星离山袭击他的人,那人的胸口纹有顾家的玄龙图腾。
可沈秋庭的胸膛上光洁一片,什么疤痕都没有。
难道,沈秋庭真的和这一切无关?
“咳……抱歉,冒犯了。”
迟宁慌乱不已,正准备移开眼,有道温热的躯体从背后覆了上来,紧接着,迟宁什么都看不见了。
宽大的手掌遮上迟宁的眼睛,迟宁颤动的睫毛扫在那人掌心。
顾凌霄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挺严肃,甚至还带着几分薄怒:“干嘛呢,大庭广众解人衣服,还盯着看那么久。”
第20章 他要迟宁永远记得他
顾凌霄从背后挡住迟宁的眼睛,身上带着些酒味:“师尊这么晚了不回摇光殿,原来是在这里快活。”
迟宁:“???”
你没看见地上的死人吗?我哪里快活?
迟宁推开徒弟的手掌,看到沈秋庭还敞着胸膛一脸无措。
这一来二去,倒显得是迟宁在耍流氓。
迟宁脸颊发烫,对沈秋庭诚恳道:“是我唐突了,你……你穿好罢。”
沈秋庭整好衣袍,面上仍旧是恭恭敬敬的,完全不问迟宁为何扯他衣裳。
顾凌霄方才气昏了头,现下才注意到空气中的血腥气,他扣着迟宁的肩膀让他整个人转过来,面对面问:“你有没有受伤?”
“我无碍,刚才多亏了秋庭。”
顾凌霄心里一沉,迟宁才和沈秋庭单独相处多久?竟连“秋庭”都叫上了。
他眉峰微挑,看向沈秋庭,视线里带着咄咄逼人的狠劲。
私交归私交,虽然他和沈秋庭有交情,但有些底线沈秋庭碰不得。
比如迟宁。
沈秋庭坦然和顾凌霄对视,仿佛看不出后者眼底的情绪,他弯唇笑了笑,对迟宁道:“我这里有些丹药,虽然不是什么灵丹妙药,但对师叔头痛,体寒的症状能舒缓些。”
迟宁转身看沈秋庭,有些惊讶:“你怎会知晓我的病症?”
“我师尊同我提过,我翻阅了许多古籍,配出了这味药。”
迟宁接过沈秋庭递来的瓷瓶,说了句劳烦。
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着,顾凌霄不知不觉又被晾在一边。
沈秋庭道:“师叔若不嫌弃,我每隔七日都去摇光殿给你诊脉。”
顾凌霄答:“嫌弃,师尊时刻由我陪着不会有事,你来了我们反而没空招待。”
迟宁疑惑地看着自家徒弟,他这徒弟今晚的脑瓜怎么有些不太好使?
“你……”迟宁闻着顾凌霄身上的酒气,很想问问他是不是喝醉了。
“回去了。”顾凌霄拉着师尊的手腕,转身便走。
回摇光殿的路上,顾凌霄一直领先迟宁几步走着,一声不吭。
顾凌霄觉得自己生气已经生得够明显了,只等迟宁开口来哄。
可等了许久,都快到了迟宁卧房门口了,迟宁才终于出声:“你和沈秋庭同是出身于顾家,他身上有玄龙印吗?”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一个沈秋庭。
顾凌霄兴致缺缺:“他当时和沈叔一起做家仆,身份不够,按理来说是没有的。”
迟宁“唔”了一声,又问:“那他当初是如何与你走散的?
“顾凛派人来追,沈叔带着两个孩子逃得仓皇,没顾得上我。”
迟宁:“沈……”
又听见这个字,顾凌霄忍无可忍停下脚步。
迟宁没防备,撞在顾凌霄肩上。
片刻之后,顾凌霄猛地转身、凑近,把他按在檐下的立柱上。
顾凌霄没收力气,手指捏得迟宁胳膊疼。
迟宁咬牙:“你发什么疯?”
顾凌霄把头埋到迟宁的颈侧,看着那片莹白的皮肉,直想咬下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觉得迟宁出格,觉得迟宁过分
这一靠近,迟宁又闻见了徒弟身上的酒气,迟宁叹口气:“你是不是醉糊涂了?”
“没醉。”顾凌霄舔了下牙尖,声音发哑。
迟宁却根据徒弟今晚上异常的行径在心里断定他是喝醉了。
这不是醉酒造成的言行失常吗?
醉鬼都不承认自己醉。
迟宁循循善诱:“你和谁喝的酒,喝了多少?”
“和萧前辈,喝了三坛。”
迟宁惊诧,萧镜酿的酒酒性最烈,寻常人喝三杯就要倒下,顾凌霄竟然和萧镜一起喝了三坛!
迟宁觉得顾凌霄下一刻就要头脑发昏,栽到在地上。
“你快回住处睡吧,还认得路吗?”迟宁关怀醉鬼。
顾凌霄此时神志清明,不光清明,还从迟宁的一系列反应中推测出了迟宁的心理。
他嗅到了机会的味道:“认得啊。”
顾凌霄松开迟宁,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脚步虚浮,指着迟宁卧房的门:“就是这里。”
迟宁无奈:“这是我的房间。”
“我的。”顾凌霄执拗道。
他装醉汉装得挺熟练,跌跌撞撞进了迟宁卧房,坐在椅子上不走了。
迟宁今晚累得很,懒得和醉鬼争辩:“先去洗浴。”
迟宁往浴桶里加了热水,把顾凌霄推进浴房。
顾凌霄在浴桶中泡了半盏茶时间,才后知后觉觉出害臊来。
他脸略微发红,默默把身子完全浸没到水中。
在水下屏着呼吸,耳边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不见。
血液还是很热,心跳咚咚如擂鼓。
他好像失控了。
从见到迟宁和沈秋庭独处开始。
猛兽般的独占欲从心中涌出,想把别人都驱赶走,想把迟宁的胸口撕扯开,看看在他心中,谁最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