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控了顾凛从前引以为豪的一切,他的登仙殿就建在炎北。
顾凌霄把领土扩展到更广,到玄断山以南,连自视甚高的修真界,都臣服于他的威势下。
上辈子能杀掉你,这辈子也一样。顾凌霄这般想着,故意激怒顾凛:“你之前把我当弃子,竟也有主动来找我的一天。”
“求你?”顾凛怒不可遏,“我说过很多次了,我今天来,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顾凌霄并不畏惧顾凛,他静静看这个男人,等他说下去。
顾凌霄猜得没错,顾凛确实没了别的选择,他其他的儿子都是庸才,受不住魔气入体的试炼,或死或残。
他的选择只剩下一个顾凌霄。
顾凛红色的瞳孔闪过,缓缓道:
“帮我杀了迟宁。”
“什么?”顾凌霄以为自己听错了。
“帮我杀了迟宁,你就是炎北下一任的王。”顾凛重复一遍。
顾凌霄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为什么是迟宁,解九泽掌管簇玉,你把他除之后而后快岂不是更直接?”
“你没跟我讲价的筹码,”顾凛很强硬,“别问为什么,照做就是了。”
顾凌霄冷哼:“你把我当杀人兵刃,但我不是你在炎北驯服的鹰隼。没有理由,这件事我不会照办。”
“我从不缺听话的下属,这件事不是非你不可,你不做自有别人替我卖命。只是你的身份大概瞒不住了,迟宁自诩正派,最狠歪门邪道。他知不知道你是魔族人,知不知道你姓顾是沿袭了我?”
顾凛捕捉到了顾凌霄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又道:“若是真相大白,逐出师门事小,师徒拔剑相向更……”
“够了!”顾凌霄呵断道。
顾凛确实拿捏住了他的七寸。他怕身份暴露,怕迟宁冷眼看他,怕迟宁像上辈子那般持剑在手,说:“你当受戒。”
魔族后裔,炎北后人,这是上辈子引爆他和迟宁关系的燃线。
踏鸿剑刺入灵根痛感清晰刻骨,顾凌霄不敢去冒险。
迟宁待他再好,他在迟宁眼中也不过是个听话的徒弟罢了。
除却师徒情分,他什么也不是……
“我答应你,”顾凌霄沉声说,“但有两个要求。”
“你说。”
“第一,杀了霍柳。第二,告诉我你的眼线是谁。”
另一边,迟宁和述风一起往藏书楼赶。
藏书楼被人越级闯入是大事,但如今千叶派在场,解九泽不好声张也不便离席,只能派述风通知迟宁,和迟宁出面解决。
终于到了楼前,述风放出灵力感知后道:“门内似乎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迟宁不语,取出腰牌嵌进机关内。
大门缓缓开启,述风预料错了,门内有人,但是个死人。
霍柳脸面朝下躺在地上,血水都要流干了,腥气扑鼻。
……
离开藏书楼后,顾凌霄没回宴会上,而是回了摇光殿,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方才的事情。
顾凌霄思索着,不料迟宁也提前离席回来。
迟宁推开门,面色不虞地在椅上坐下,对顾凌霄厉声道:“跪下!”
顾凌霄没怎么迟疑,噗通一声就跪了。
第24章 闹什么脾气呢
迟宁面上装作生气唬住了顾凌霄,实则心里忐忑不安。
顾凌霄今日和霍柳先后离席大家有目共睹,霍柳出事后,顾凌霄难逃嫌疑,解九泽派述风带了弟子来调查,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迟宁先他们一步赶回摇光殿,私心里是想保下顾凌霄。
倒是顾凌霄先开口:“师尊别气,若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我任凭责罚。”
“霍柳死了,”迟宁垂下头看顾凌霄,“整个簇玉峰都被惊动,在找凶手。”
顾凌霄讶异:“死了?”
迟宁蜷起指节,圆润的指甲嵌入掌心:“你出大殿的时间和霍柳相近,你可知道他行踪?”
顾凌霄忽的明白迟宁让他跪下的原因:“师尊怀疑我。”
“不单是我怀疑你这么简单,你如何堵住两个门派的悠悠之口。”迟宁道,“如果被人知道你在暖烟楼听过霍柳的对话,你的嫌疑会更大。”
“原来在你眼里,我为了丁点小事就会取人性命。”
顾凌霄和霍柳虽然有两世的冤仇,但他还不至于真的起杀心。
他对顾凛提出第一个条件,只是为了试探霍柳此人的重要性。顾凌霄想知道,在顾凛下的一盘大棋上,霍柳是什么样的地位。
当时顾凛当时很干脆地应允了:“一个小喽啰而已,你想杀便杀。”
可见霍柳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
听顾凛这样说,顾凌霄反而对霍柳没兴趣了。他先霍柳一步出了藏书楼,却不成想,霍柳再没能出来。
顾凌霄最怕的就是迟宁的不信任,迟宁带着猜忌的审视让他头皮发麻。
潜意识里顾凌霄知道迟宁的猜测并无恶意,但他不能说服自己冷静。
他浑身的血都还热烫起来,忍不住爆发。
年轻人眼神坦荡,“我可以对天起誓,如果我顾凌霄今日杀了人,我便自请离开师门,这一身功法我也不要,灵根挖给……”
“挖什么?”迟宁拍了声桌案,发出砰的一道响。在他抓在桌沿上的指节用了力气,指尖都在泛白。
他站起身子,清瘦的身型有些摇摇欲坠:“是,我丝毫不信任你,那我就该对你不管不顾,而不是赶回来先问你缘由。”
迟宁鲜少这般剖白心声:“你是我徒弟,我不仅要护你保你,更要防着你走上歧路,我怕……”
他没再往下说,把剩下的话全吞进了肚子里。
迟宁怕的是顾凌霄重蹈覆辙,怕的是顾凌霄杀人如麻。
迟宁自觉从小到大,从未薄待过顾凌霄。顾凌霄却跟他说什么离开师门,饶是迟宁冷心冷肺久了,也忍不住伤怀。
叹了口气,迟宁的声音有些累:“你既然已经发誓,别人问起你离开的缘由,我会说,你是回摇光殿替我拿东西了。回去罢,歇一歇。”
顾凌霄知道刚才的话说狠了。明明有千万种法子打消迟宁的疑虑,他偏选了最恶劣的一种。
迟宁往门口走去,正巧遇见述风一行人:“我为顾凌霄作保,此事非他所为。”
***
解九泽办事很快,霍柳的事很快协调出结果。
这事是霍柳擅闯藏书楼有错在先,霍柳身亡,千叶派那边虽愤怒,但找不到他杀的证据,只能悻悻作罢。
林攸之这次来没讨到什么好处,反而折了一位能干的弟子,他心中郁结,没再待多久就带着弟子们告辞离开了。
因为这段插曲,迟宁和顾凌霄的关系像夏末秋初的天气一样迅速冷下去。
迟宁先是去闭关十日,期间顾凌霄见不到他,好不容易等到师尊出关,师尊态度淡淡的,顾凌霄也没能跟他说上几句话。
今日顾凌霄终于打定主意要去师尊面前晃悠,道歉的话昨晚反反复复背了半宿。
他端着药走到迟宁房门口,不料青鸢叫起来:“有人闯房门啦。”
“怎么叫闯,”顾凌霄示意青鸢噤声,“我是他徒弟,来关怀师尊。”
青鸢往前跳几步,绿色的眸子打量顾凌霄。
它已经眼见着顾凌霄晚上进门好几次了,有一次还彻夜没出来。好像迟宁更加能容忍顾凌霄些,但这人有什么好,光秃秃的,和灵鸟一点都不一样!
青鸢打量片刻飞走自己去玩水了,于是顾凌霄顺利地推门而入。
迟宁正坐在藤椅上,背后的发丝滑落一缕在胸前,手指掀起书页正欲翻过。
前几天立了秋,连续降了几天秋雨,天气骤然冷下来。
普通人遇见降温不过加件厚衣物,迟宁却是披上了毛氅。灰蓝色的大氅系在肩头,把迟宁的皮肤衬成霜白的冷色。
他像刚落下的柔软新雪,让人想要珍之重之,为了不让新雪融化,可以去射下金乌来。
顾凌霄一见到这样的迟宁,把所有道歉的话全忘光了。
迟宁今日是约了沈秋庭的,抬眸看见顾凌霄时有些讶异。
顾凌霄把托盘放在师尊身旁的案几上,语气有些硬:“喝药。”
迟宁喝完了药,见顾凌霄站着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禁问:“还有别的事?”
“嗯。”顾凌霄应了一声,接下来却没声了,站在原处像哑巴在地上生了根。
“一会儿还有人来。”迟宁把身上的大氅裹紧了些,旁敲侧击下逐客令。
迟宁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之前和徒弟的龃龉早已忘得七七八八。
年轻人容易冲动,顾凌霄气头上的话迟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给忘了。
如果真要说还对争吵有什么印象,迟宁就是觉得对顾凌霄太纵容了。应该让述风把他带走做调查,吓一吓他。
顾凌霄纠结半晌终于出声:“师尊是讨厌我了吗?”
迟宁不知道顾凌霄心里拐了几道弯:“……不讨厌。”
“那师尊喜欢我?”顾凌霄音调上扬,黑溜溜的眼珠带着光。
“……也不是很喜欢。”
顾凌霄一根筋地想博好感:“师尊腿疼吗,我给师尊揉揉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