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迫姬临川在自己身下张开双腿任他驰骋,让其名姓无存众叛亲离,折其羽翼断其傲骨,将其囚于身侧日日折磨,方才不枉他费了这般多的力气扭转天命。
而现下,他却突然生出了一点迟疑。
他真的要……彻底毁了这人么?
他想起姬临川即便身处无可反抗之境,被他折辱至奄奄一息,眼中却仍旧充斥着对求道的坚定,任他如何嘲讽皆不动摇,忽然就产生了一丝无力。
——就如同千年前,他看着那人一心求道,祈求其回头看他一眼亦不可得,只能将浓郁的感情困积于心渐渐疯狂的日子,无力得可笑。
他的眸色愈发幽暗起来。突然,深藏心底的暴戾执念席卷而上,将心中仅有的那丝不忍和怜惜冲得一干二净。
他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第二个人因求道而远去!
顾暝渊神色冰冷而疯狂,不再犹豫,指尖勾起一阵血色诡异的魔气,将其灌注到姬临川身体之中,同时双手掐诀,布下繁复至极的封禁阵法。
与此同时,可怕的天雷再度劈下!
顾暝渊面无表情地沐浴在雷电中,手中动作不停,上古禁术继续施展开来。
——他要将眼前这人,对天地感知途径彻底封禁。
先天道体为天地所眷顾,即便炼制成剑,亦无碍于其对大道的感知,凭姬临川的悟性,以魔器之身问道亦无不可,但被此法封禁后,便彻底断绝了此种可能。
如此,修为想要提升,便只能走魔修杀戮炼魂之道,为天地所不容。他倒是要看看,当记忆感知皆被封禁,姬临川是否还能一心向道,至死不渝?
就在封禁完成的那一刻,顾暝渊心底陡然涌起一阵莫名心悸之感。
仿佛有什么重要至极的东西,被他亲手毁灭,再不可挽回。
三年后。
魔域第七重,荒境。
已是黄昏时刻。无垠的荒境深处却是一片血气冲天之景,浓郁血气与如血残阳交织在一起,残酷而瑰丽。
到处皆是堆积的尸骸和残破的法器,尸体死不瞑目的惊恐神情仍旧凝聚在面上,却已没了生息。
在这满目血腥中,静立着一人。
一袭黑衣,魔气森然。
苍白肌肤似月色凄冷,墨色长发蜿蜒身后,暗红眼眸诡艳得近乎妖异,透出鬼魅邪恶的意味,周身血腥味极其浓郁,分明是个杀人无数的魔修。
然而他的五官却是极清冷的,倘若闭上双眸,便像极了那些个无欲无求、淡然出尘的道修。
他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剑刃沾血,神色漠然。
剑锋所指,是个跌倒在血泊中的魔修。
这魔修中年模样,长相阴鹜,狠狠盯着眼前之人,自知无力回天,话语便愈发放肆:“……哈哈哈,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不远万里奔波而来,屠我教众赶尽杀绝,仅为了魔尊那荒诞理由……”
“离渊,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一道剑光划过,中年魔修未尽的话语便卡在了喉咙里,瞳孔微微扩散,已是尸首分离。
“废话太多。”离渊冷淡落下一句话,随后指尖轻抚手中长剑,面无表情地拭去上面鲜血。
不久,远处跑来一年轻修士。
“师兄,”这年轻修士战战兢兢唤道,面上恐惧恭敬,“我已搜遍鬼门宗上下,并未发现血魂珠所在,想必是阴魔老祖那厮藏的太紧……”
他口中的阴魔老祖,便是方才死在离渊剑下那中年魔修,修为已臻至化神期,乃荒境中一尊大能,以修鬼道之法闻名。
然而对于离渊而言,这世间对他最无用的,便是鬼道之法,是以方可跨一大境界,将阴魔老祖斩杀于此。
年轻修士忐忑不安说完,抬头望向离渊,却见那双暗沉无光,仿佛干涸血迹的眼眸不带感情地扫过来,里面仿佛隐藏着无尽血腥炼狱。
他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竟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是…是梓州办事不力,请师兄责罚!”
离渊沉默几秒,突然道:“我很可怕?”
徐梓州面色泛白,不敢回应,只低头颤抖,唯恐说错一字便性命不保。
也怪不得他如此惊恐,如今这魔域之中,已无人不知离渊凶名。
其自五年前拜入魔尊座下,之前姓名来历全然空白,知情之人对此缄口不言,暗中却流言四起。许多人也曾猜测其乃八年前失踪的姬临川,毕竟普天之下百年结婴的天才又有几个?
只是上玄仙宗早已出面否认,并将姬临川魂灯已灭身死道消的情况告知天下,竭力与这魔修撇清关系。
而离渊本人虽未否认,却深居魔宫之中,寥寥几次现于人前必大开杀戒,见过他的人大部分都去见阎王了,自然无人可站出来验证流言。
此次被宗门命令前来协助离渊,徐梓州其实是万分不愿的,唯恐这喜怒不定的杀神一个手抖,便将自己一条小命拿了去——他可是亲眼看过离渊单手执剑展开杀戮时场景的,其手段之凌厉狠辣,非寻常魔修所能及。
徐梓州正兀自恐惧,离渊却早已收回目光,停下拭剑的动作,冷淡道:“起身走罢,东西已得手,不必再寻。”
带着血腥味的风吹拂而过,徐梓州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抬头,却只看到离渊的背影。
残阳之下,那人的背影静默而孤独,脚下是无边血迹,头顶却是逐渐暗下的天幕,和慢慢消逝的天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涉及排雷与剧透:
本文没有替身梗,魔尊从始至终爱的其实都是姬临川_(:з”∠)_
第8章
得了血魂珠,两人便驾驭法宝一路疾行。
徐梓州脚下法宝乃一玄色罗盘,他立于其上,心情久不得平静,眼尾余光时不时瞥向身侧之人。
离渊御剑而行,任由凛冽的风划过身体,乌发与玄色衣袂齐齐飞舞,却丝毫不为所动,只闭目修炼,静默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
不知为何,徐梓州突然觉得,这杀人无数的魔修,此刻看上去竟有些缥缈。那张冷白面容清俊孤冷,似是天边残破的月光,寥落地垂落人间。
但下一刻,他便在心底嗤笑一声。
这比喻实在太过荒谬,怕是这魔域中人听了,皆会笑掉大牙——堂堂魔尊首徒,狠辣手段魔域皆知,却被他形容得像个道修,岂不可笑至极?
万万不可被其表象迷惑才是。
徐梓州心中暗自警告,并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却不知为何,仍旧心绪难平。
魔域第八重,魔道三大宗门所在。
身为骨炼宗弟子,徐梓州一到此处,便向离渊道:“这一路劳烦师兄照顾,梓州感激不尽,这便向师兄告辞了。”
离渊淡淡道:“师弟不必客气。”
徐梓州却并未急着离开,踌躇片刻又道:“实不相瞒,临行前,家师曾嘱我务必请师兄代他向魔尊问一声好,不知师兄可否……”
离渊颔首道:“我自会如数传达。”
得到应允,徐梓州悬起的心重重落下,他躬身行了一礼,便收起法宝落在骨炼宗前,脚步匆匆走了进去,模样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离渊并未在意徐梓州如何,只静立于半空,睫羽微垂。
半晌,他的眼角眉梢突然浮现出一种极深极重的厌倦和疲惫。
此处离魔宫还有数万里之遥。
他遥遥向着北方望去。
那里只一片云雾朦胧,他的目光却仿若穿透了重重障碍,看到了那座伫立在魔域中心,连绵不尽的庞大魔宫,像一个要将人吞噬殆尽、不见天光的牢笼。
魔尊首徒?魔域弟子之首?
他勾起唇角,嘲讽般笑了笑。
离渊向来清楚,他是一把剑。
一把,由魔尊亲手炼制而成的魔剑。
充斥身体的魔气,铭刻神魂的禁制,还有渴望杀戮的欲望,无一不向他证实这点。
他想起三年前,他自黑暗中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魔尊。
他的……主人。
魔尊唤他离渊,说是予他的名讳。
他直觉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空白茫然的记忆,却全然无法告知他这感觉的由来。只有一种隐晦的、无法形容的情绪在心底燃烧,让他仿佛本能般开口说了一个字。
他说:“不。”
接着,魔尊面上突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扭曲神情。
充斥着沉沉的戾气,极阴郁而又极疯狂。
他牢牢记住了这个表情,因为此后发生的一切,让他彻底明白一个道理。
这世上,绝无魔尊得不到的东西。如若得不到,便只能毁掉。
——而他,算是被摧毁了么?
离渊看着自己苍白的掌心,那里面汹涌流动着无尽的魔气,被上古咒文封禁在体内,形成了这具有着活人模样,内里却是一件死物的身躯。
他突然感到有些恶心。
恶心至极。
回到魔宫后,离渊径直向主殿行去。
偌大魔宫安静得近乎死寂。并非无人,便是离渊走来这一路,便看到了不下百个魔修与数量众多的傀儡。这些魔修皆笼罩于黑色斗篷下,走路悄无声息,几不与人交谈,如同飘荡的幽灵。而失了神智的傀儡则机械般重复手中动作,神色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