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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梦实梦 完结+番外 (暧昧散尽)


  樊天唤着江赫然的名字,缓缓阖眼,在死亡的迎接下,倒在了他渴望的怀抱里。
  江赫然如往常那般在樊天的头顶摸了摸,他忽略掉空气里的血腥,忽略到眼前的血色,冷静过头的理智好像陡然转圜回了先前——夕阳的清光透过彩绘玻璃,落下斑斓的影,梦游时的樊天安静的睡在他胸口,那一瞬仿佛就是永恒。
  “咔哒”的开锁声过后,“紧咬”住他不松口的链条终于不再尾随在他的身后。
  冤仇得报,心底释然,江赫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那是种不正常的松懈感,像是他周身的每个零部件都没了支撑,躯体成为空壳,散架的空壳。
  他似一具上了发条按照程序运作的机器,弦至尽头,等不到下一个运作指令,于是随本心熄火。
  江赫然摸向樊天的腰间,想要寻找一把带着子弹的枪。
  他顿了顿,先拿到的是樊天的手机。
  江赫然原本是要用手机求援的,但他已经得到了枷锁的钥匙。
  囚禁他的人,用尽最后的力气,亲手将自由交到了他的手上。
  手机震动着,屏幕微微发着光,跳出的每日备忘信息提示着:回家。
  机身还留有物主的体温,江赫然抬眼看向那个还有体温与呼吸的男人。
  樊天不应该还有呼吸。
  以杀戮为生的人似乎意识到什么似的,在男人的身上查探了片刻。
  “你这里原来真的没有心啊。”
  本该中刀的心脏,正在右侧胸腔微弱地跳动着。
  是因为心位偏移了正常的位置,才连情感与心动都慢常人一拍么?
  江赫然不记仇,但他记恩。
  仇恨被刀锋割裂后消弭,他突然想到了那次坠楼时,拉住他的手。
  如果一切结局在那个时刻该多好,他带着满腔爱意永远被蒙在鼓里,作为为他织梦的报答,还主谋一个心安理得的坐享其成。
  多好啊。
  “你后悔了吗?”
  救他,爱他,信他,江赫然温声地问,“樊天,你后悔吗?”
  当时他所爱的人多此一举的向他伸出援手,江赫然决定回报这份恩情。
  至少其中怡然欢悲,他都曾不计得失的感受过。
  信他,爱他,救他,走着颠倒剧情的江赫然不曾后悔。
  失去求生欲的江赫然仿佛即将赶来的救护人来救援的是他一般,空档的心弦有了新的运行指令。
  他摸了摸在有自杀想法时轻微阵痛,这会儿又缓和下来的小腹。
  他真的怀有了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生命。
  “你也不想死么?”
  临踏出房间前,江赫然回身看了倒在床上的男人一眼,像是在记住什么,又像是在忘却什么。
  “好梦。”他说。
  江赫然重新站在外面的世界。
  天原来已经这么冷了。
  寒风拂面,吹去江赫然眼中的热意,他仰头望天。
  今晚的星空真的很亮。


第33章 诅咒
  鹤井身上的石膏绷带全部拆除那天,静养的庄园门口迎来了一位稀客。
  来人身形高挑,被黑色的长款风衣衬出几分单薄的萧瑟,低声说:“现在有力气跟我算账了吗?”
  侍弄盆栽的鹤井用手帕擦去手上的泥土,看也没看来人,“我上辈子真是欠你的。”
  花盆里是一株养在温室里的白玫瑰,正不合时节的盛放着。
  凯恩已经在一周前平安归家,对江赫然的怨恨在听到鹤井下属那传来的樊天中刀垂危的消息,以及樊天的眼线撤离后,明白了首领的苦心。
  并未被骗过的鹤井只是看穿一切的说了句:“他总是该放下的,放不下。”
  对樊天的偏爱是,为护他们周全的妥协受控也是。
  江赫然抿了下嘴角的烟,没有点燃。
  对方把玩着打火机的手指瘦削到有种易折的脆弱感,鹤井忍不住数落他,“你怎么憔悴成这样?”
  江赫然漫不经心道:“我怀孕了。”
  倒茶的鹤井愣在了当场。
  江赫然并不喜欢开玩笑,也不可能从他的口中说出这样的玩笑。
  红茶漫出杯口,江赫然伸手扶了一下茶壶。
  “两个月前的事了。”
  鹤井毫不怀疑江赫然男性的身份,这样的话从江赫然嘴里说出,他又无条件的相信这是实情。
  鹤井眉头紧锁,“他的?”
  江赫然垂眸默然。
  “打掉啊。”
  “我想留着。”
  鹤井气得想掀桌,“你真是疯了。”
  江赫然抚摸着平坦的腹部,缓声道:“这不是他的孩子,是我的。”
  一个由他孕育出的有着他骨血的生命,依附着他一点点生长,彼此之间有着最紧密的羁绊——纯粹无杂质的情感,太令江赫然向往了。
  江赫然也曾在鹤井询问他与樊天感情时说过类似的话:只要对他有真心就可以,不求山盟海誓,心中有他就够了——近乎卑微。
  冷静下来的鹤井看着江赫然的眼睛,问道:“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江赫然诧异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鹤井待江赫然一直都是无条件的好,然而无条件的好也是有出发点的,“我喜欢了你好多年。”
  “你早该告诉我。”
  “说了有用么?”
  鹤井不是没暗示过,但凡江赫然对他有半点回应,他都不会止步于此。
  他有多羡慕樊天,甚至羡慕着凯恩,如果他有那么一双绿色的眼睛,江赫然还会多看他几眼。
  先前的葬礼上,江赫然与权谋者的教子埃里森说起他的婚姻,“天父见证,我们甚至没有交换对戒,更没有说‘我愿意’……你不妨亲自去下边问问你的教父,他是否愿意。”
  在边上的鹤井轻轻动了下嘴角,心中默声:我愿意。
  然而就算将心意讲得再明了也无用,真心能换来真心相待,却换不来真心相爱。
  鹤井对江赫然的爱慕更多的是一种欣赏,既不狂热,也不过火,他是个聪明人,持着一颗四平八稳的心,平和的爱慕着被他看进眼里的人。
  可在看到他敬重欣赏的人,因错付的感情被伤得这么深,鹤井又怨怼自己的想着,如果他多些誓不罢休,多些势在必得,又会不会有一个更善终的结果。
  事已至此,假设无用。
  “不说还不是怕你有心理负担,毕竟你对我又没感觉,怕我对你这点轻度的好感,反倒对彼此都造成困扰。”鹤井又不正经地笑笑,“当然,如果你愿意,这点好感还是可以向上升级的,有了孩子就要组成家庭嘛,首领看看我,我可以当你孩子的父亲,母亲也可以。”
  江赫然这次没拿鹤井和那个人做任何对比,平声自语,“在他能平安降生之后再说吧。”
  如果他的孩子平安降生会长什么样呢?
  会有一双他一直寻觅的碧色眼睛么?
  最初这个一闪而逝的念头,令江赫然有了留下这个孩子的念头。
  最初的最初,江赫然是因为厄莱斯那双宝石一样的眼睛才抱住对方腿的。
  那时他还小,垫着脚尖凑近那个逆着光的高大身影看,想要看清是不是这个男人盗走了母亲的珍宝。
  那时他还没被抛弃,跟着母亲生活在破败的贫民窟里。
  人前温良的女人在夜深灯熄后,会将神智泡在廉价的酒精里,时哭时笑。
  “我那么爱他,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说过只要我生下儿子,就会给我个名分的。”
  女人神色癫狂地摇晃着江赫然的脖颈,“你为什么不是个正常的孩子,如果不是你,他不会抛下我不管的。这都是你的错!”
  “你为什么是个怪物!”
  在江赫然被掐到几乎失去声息,眼泪都流不出来时,女人又会将狰狞错位的表情摆正回去,呜呜咽咽的道歉,“都是妈妈不好,将你生成了这副样子,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生下你。”
  “活着实在太痛苦了。”醉倒的女人总是这样说着。
  幼时还不懂什么叫活着的江赫然,就已经感受到母亲所说的活着的痛苦了。
  他的母亲有一枚绿色的猫眼石领扣,奢华又贵重,足以改善这对母子的生活,却华而不实的锁在柜底,是她口中所谓的“定情信物”。
  不沾酒时的女人总是捧着盛着首饰的盒子,在拥挤狭窄的屋子里踩着华尔兹舞步,碎花裙雀跃的飘然,如少女般满目憧憬,“他一定会和那个女人离婚,接我回去的。”
  后来,那枚装着领扣的盒子空了。
  女人第一次在没喝的酩酊大醉的情况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推向窗口,尖声质问,他手里的玩具是哪来的,是不是偷拿领扣换的,那是她的命,还给她,还给她。
  “不是的。”
  江赫然慌张地抓住窗沿,手里小伙伴借给他玩的模型汽车,却脱手从高处摔到了下方的马路上,碎得拼不回来,车轮滚到了下水道的泥水里。同样家境贫寒的小伙伴珍而重之的生日礼物,只答应借给他玩一会儿,要怎么还给人家?
  身体还在被女人向外推着,天在下雨,被打湿的稚嫩脸庞上只有雨。
  “不是我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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