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去担忧暴露内心计谋的顾忌,樊天并不讨厌梦游爬江赫然床,在江赫然怀里醒来的感觉。
那是在他成为一匹孤狼后,被他遗忘掉的宁和安心。
樊天也曾在不久前白天梦游蹭着江赫然醒来时,有过片刻的恍惚,认为安于那个怀抱也不错,然而他没有抓住那个一闪而逝的念头。
他的人生里没有正向的方向标,有得只是人挡杀人的目的性,事已至此,谈不上悔不当初,不过是失去才知珍重。
在最后的强制性爱中,樊天察觉到了江赫然身体的异样。
被他压在身下神识昏聩的江赫然像是分裂的疯子,在怒声,大笑,呻吟中一次次高潮,濒临晕厥,几乎认不出身前的人,眼神却恨毒了他,抓住一切机会反抗他的压制,下身却在樊天因为他呜咽着“别碰我”而停止律动后,主动扭蹭个不停。
遥想先前,在樊天发现梦游关系的视频中,江赫然也曾这么放浪过,所以平日里并不重色的江赫然只是因为身体上有着隐秘的生理性欲期,才会在现下表现的依然热情。
曾经这是只被他占有过的江赫然爱他的证据,而今是江赫然不爱的证明——即使强迫江赫然的不是他,不论是人是鬼,对方在性爱中依然会有愉悦至极的反应。
他又为什么会叫江赫然妈妈呢?
樊天以江赫然口中的两年前作为回忆点,从两年前二人骤然疏冷的关系向前追忆,忆起首领有段时间在私下里与他格外亲密,而在那先期,两人曾同出过一次任务,盘起棕色卷发,身着长裙的江赫然,那次女装时的扮相,令他有种由衷的亲切感,因家庭变故对儿时的事情记忆不清的樊天,潜意识觉得,那像他的母亲。
记忆具有关联性,樊天联想起那次任务同床后次日醒来,自己不整的衣装,床单上沾染着零星的血迹,江赫然不自在的拿被子盖住了痕迹,摸着鼻子说了句樊天当时没懂的解释,“我是第一次。”
樊天跪坐在江赫然的床边,屋外此时天光大亮,只亮着一盏壁灯的地下牢笼,昏昧朦胧像是一场被迷雾裹挟的旧梦。
他的阶下囚以一个十分别扭的睡姿,手臂抱着蜷缩的膝盖,沉沉地睡着。
樊天落眼江赫然遍布交合痕迹的赤裸双腿,舔吻对方干涸着精斑的腿侧。
江赫然结着血痂的唇抿了一下,在睡梦中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也是第一次。”
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爱,第一次爱一个人。
“我真的会用心爱你。”他如向神明祈祷般虔诚道:“江赫然,再相信我一次,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一旦爱上无法放手,一旦锁上无法放开。
溺水造成肺部感染,引起发热和咳喘,江赫然重病了五天,意识最昏聩的时候,连威胁都听不进了。善于威逼刑讯,手段残酷的男人深刻懂得了什么叫做束手无策,在江赫然一次次拒绝服药,咬伤他的手指后,拿糖果作为药片的糖衣,总算撬开了对方紧闭的牙关将药投喂了进去。
代理首领化身病护,除了电联,整一周都没在总部露面,表现的对权位并无兴趣,且真实的沉浸在了失去江赫然的低落当中,于是先前还在怀疑首领养子有异心的人,在群魔无首之际,也开始抱起了叛鬼主谋的佛脚,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失去的没再回来。
期间江赫然清醒过一次,才缓过来点气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为他喂水的樊天踹到了一边,连日以来问的第一句话是:“鹤井怎么样了。”
樊天很想命看守鹤井的手下,拔了那货的氧气管,静默了半晌,还是老实的拿过移动屏显给这位爹过目。
单向的视频通话,画面中的男人依然昏迷着,名叫凯恩的司机看向监管者的眼神,已经没了最初的畏惧,沉下眼神时确实有几分像严肃时的厄莱斯,他瞪视的是拍摄者,从屏幕视角看去,更像在瞪视着江赫然。
受害者接受“指责”,心中默默道歉。
而他不能以死谢罪,活着对他来说变成了惩罚。
江赫然感觉自己和死了没区别。
他躺在浴缸里,感觉自己早已死在了浴缸里,死在了先前。地下室是埋葬他的墓地,而他正随着“死亡”日期的推移,不可逆转的腐烂。
外出的男人突然破门而入,卷起的气流惊动了浴室里蒸腾的雾气。
樊天的脸上还带着未消退的淤青与一道新落下抓痕,连日来同样不佳的休息衬得他脸色愈发阴郁。
江赫然神色冷淡,微微阖眼,将半张脸浸在水中,兀自泡着他的澡。
樊天“一朝被蛇咬”,眼见江赫然安然无恙,一颗心这才回归正位。
“看够了么?”拆家小能手随手抓了瓶沐浴用品,冲着门口砸了过去——他当初就应该将赝品的眼睛挖出来。
先是担心,后是色心。
高烧肺炎一旦恶化是致命的,连日来樊天的心思都在照顾病人的情绪和康复上面,除了将人囚禁那晚不计后果的餍足了“食欲”外,就连寻常的肢体接触,都在对方的打骂下不曾有过。
这种从挚爱到对待垃圾的转变,江赫然只用了一个睁眼,而被对待者,被惯坏的内心,接受落差的转变,或许还需要无数个七天。
江赫然是他的,咬准江赫然不撒口的内心,至今还在笃定的与他这样说着。
久未发泄过的欲望,在狭小私密的卫生间内随绮念发酵。
樊天用视线纠缠着江赫然,“我想跟你做爱。”
江赫然转动着完好的右手手腕,总算抬眼看向他,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攻击性。
这眼神对于樊天来说很好懂,他也曾有过这种心理——对方在估算着以自身目前的体能状态和他以命相搏,会有几分胜算。
江赫然认真地问:“你想奸尸么?”
联想先前,光是看到江赫然浸在浴缸的水里,就够令樊天后怕了。
樊天微微颦眉,收心了,“我不想强迫你。”
江赫然嗤笑,厚黑的人果然是脸厚心黑,不该他有的念头落实了,不该他做的事也都做绝了,现下却能老实巴交的说出不强迫这种话。
樊天的心一直很脏,只是江赫然现在才觉得。
江赫然披着浴巾,冲着堵在门口的男人冷声,“带着你那令我恶心的虚伪滚远点。”
樊天不滚,“不做的话,能亲一下么?”
江赫然真诚发问:“人不要脸会活得更轻松吗?”
樊天:“亲脸也行。”
虚伪心狠的男人,可以干脆利落的脱掉阶下囚的下颌乃至手脚的关节,使其无法对彼此造成外在伤害,或是直接砍去对方逃跑的手脚,敲掉咬人的利齿,让其求死不能,沦为一只满足他生理需求的玩物。
更残忍的事樊天都毫无心理负担的做过,然而樊天在江赫然径直走过来时,还是默默的让开了。
为达目的不计手段的惯性思维在面对江赫然时,甚至不会生成那些阴毒的想法,就连以制服为前提的乌七八糟的绮念里,想得都是江赫然在他身下因为愉悦而求饶。
樊天得到了他应得的“滚”字,像个隔栏探监的家属似的,为江赫然留下食物,刷了一波负好感度后,悻悻地走了。
饲养关系逆转了过来。
然而该是主子的依然是主子,很不好养的那种。只能远观,不能近身,看多了还容易挨骂,离近了肯定会挨打,养好伤之后的攻击性更甚,并且十几天如一日的挑食厌食。
新晋饲养员有天被掀了一身汤水后火大的摔门而去,断了他主子的粮。
但有的野生动物生来桀骜不驯,被圈养后会有严重的应激反应,不食投喂,直至饿死自己。用熬鹰的方式驯化江赫然显然不现实,不过两天,樊天就带着饭菜与道歉,加上江赫然听得都要产生免疫性的威胁,将关系维持回先前。
因为黑桃“叛变”的事而受牵连,被软禁在总部的女人,看着反倒是过得最滋润那个,笑着问樊天,脸上的伤是被哪只“猫”抓的。
樊天冲着坐在办公桌上的女人冷声:“下去。”
江赫然亲手折回的玫瑰枯萎在了花瓶里,凋零的花瓣散落在桌面上,以落点为归处,不可逆转的萎靡。
弥赛莉亚在樊天警告的眼神中,收回企图触碰花枝的手,无聊道:“组织里看的过去的那几个男人我都睡够了,我要申请外出放风。”
樊天处理着积压的工作事宜,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你可以用黑桃的尸体跟他们交差。”
“不不不。”弥赛莉亚有情有义道:“他好歹跟在我身边那么久——而且他在床上特别凶悍,我中意他,也愿意为他避这个风头。”
“不过说起来,我的甜心实际上可是你的手下,因为他的失误,害我被盯上,你不给我点补偿么?”弥赛莉亚以约饭局般随意的口吻,明示道:“我倒是一直想跟你做一次试试。”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不许再找别人,我会满足你。”
樊天以没兴趣为由,打发走了女人。
明知自己没立场,自食其果,可樊天仍忍不住觉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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