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天将江赫然掉落在前额的头发顺到脑后,额头相贴,试出对方体温略微偏高发热,却仍像个不顾患者感受的庸医一样,缠抱着身前的人。
樊天后怕着,不时的试探着江赫然颈动脉,顺着这个动作看到了自己手掌上的牙印。
明明今晚还那么有精神的在咬自己,明明前一晚还是他全心全意的伴侣,可眼下的一切都因为他的翻覆变得不能再糟糕,眼前这个如纸般苍白脆弱的男人亦因为他的背叛而身陷绝境。
先前种种或许的假设,跟着溺在浴缸里的人一起成了水中的泡影,樊天不得不向现实的事态做出假设。
假设江赫然不会再相信他所说的话。
假设江赫然与他的关系再回不到从前。
假设江赫然不会原谅他,不会再爱他。
“江赫然……”樊天轻唤着对方,没底的心中却不知道将人唤醒后,他又该作何。
“冷……好冷……厄莱斯……”江赫然冷颤着,一遍遍地念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心头月光的名字。
而先前,在那场令江赫然误以为被他人侵犯的性事里,江赫然用寻求倚靠的声音叫得是樊天。
“替身”松开怀里的人,喊到嘶哑的嗓音放得很轻,过往在另一种层面上对江赫然也算得上有求必应,“厄莱斯已经死了,需要我把他挖给你么。”
“厄莱斯……”
“他死了,江赫然,你现在只有我。”
眉头紧颦的江赫然终于舍得清醒过来了。
樊天为闷声咳嗽的江赫然顺着后背。
沉默,长久的沉默,先前的记忆在他被水泡过的脑内重新排列清晰,江赫然逆着头顶的灯光,艰难的动了动自己被包扎妥帖的左手,黑沉沉的眼中却无半点光亮,“你又一次救了我啊。”
樊天突然又懂了江赫然的心思,懂了对方的若无其事——他不想获救,他还是会决绝的赴死。
“这次为什么救我?”
“从心。”
江赫然觉得樊天有时候也挺幽默的,“你有心?”
“原来没有。”那些伪装时的深情款款都演不出来了,男人生疏的表明着心意,“在你即将要离开我的时候,有了。”
能坦然接受一切后果的是那个没心的樊天。
所以江赫然之前究竟爱他多深,才会这样绝望。
绝望的江赫然平静地问:“是什么感觉?”
“像受伤。”樊天如实道:“比受伤更疼。”
江赫然跟听属下报告一样,随意的点了头,“现在几点了。”
“凌晨四点半。”
“我的饺子呢?”
“材料还在车上。”
江赫然又看向上方可以搭床单“荡秋千”的管道,赴死原来也是件很累的事情,江赫然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疲惫过,他这次想走更简单一些的人生捷径,“荡秋千”应该也挺有趣的。
“去拿。”
樊天将江赫然的脸扳向自己,“你又要支开我去送死么?”
感情白痴在其他方面并不好骗,江赫然不掩饰道:“你要想在这当观众也可以。”
樊天咬着后槽牙,将起身的江赫然又推回到床上,“你的命是我救的,你就算想死也要经过我的允许。”
“管我你也要有那个资格。”
脚腕锁链作响的阶下囚,以无畏作为人生信条,落魄了也是个惹不起的爹,在对方挨上自己时,嫌恶的暴起还击,令樊天不得不与他持有距离。
江赫然此时已然变成了樊天眼中带着碎纹的玻璃,逆来顺受的没还手。
即使是玻璃的碎片,也是锋利刺人的。
从没被动挨过打的樊天,用手背蹭去鼻血,冷静了一会儿,失控了整晚的情绪也稍稍冷静了些许。
若想驯服一个人,软硬兼施的手段施加下去,总能令对方服软,然而长远的驯化手段并不适用在一心求死的人的身上。
江赫然是他密不告人的私藏,樊天的独占欲与警惕心使然,不愿派人看管他的阶下囚是否安分,更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在江赫然的身边。
若论极端,坐在地上那名因为病弱而脱力的困兽显然更加不顾后路。
于是樊天为江赫然铺了一条后路。
“你不打算救鹤井了么?”
黑桃在巷口的暗杀暴露后,就已经是张废牌了,劫持鹤井跟那名司机,带走江赫然之后,由明转暗,正以在逃叛鬼的身份与被扣押抢救的鹤井同生共死,而被江赫然带去的其余手下,被“及时赶到”的樊天救下,就连效忠鹤井的情报组,都在主谋的误导下,偏离了原本的搜救轨迹。
江赫然的命在他自己的手里,鹤井的命在樊天的手里,而现在,樊天要以此作为筹码,跟他做交易。
樊天冲着表情阴鸷的江赫然,平声道:“能救鹤井的人,只有你了。”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低端的手段威胁过江赫然,因为他们不相信铁石心肠的江赫然会被威胁到,感受过他心热的樊天相信他会动摇。所以早在樊天为避免交火误伤江赫然,令黑桃枪指鹤井,在对方从命后,为近一步控制江赫然,选择了救治鹤井。
手机屏幕里那个靠医疗设备维持生命的男人,仍然处在深度昏迷的状态,地下室信号不太好,闪动的通信画面不时卡顿,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亦跟着顿停,给人一种画面另一端的人生命也趋近停止的感觉。
那名过往没受过什么风浪却被卷进涡流的司机凯恩也在场,以祷告的姿势,趴睡在了病人的床边,被进来拍摄的巡查人员惊醒时,一时还对自己的处境反应不过来,从茫然到惊惧,对巡查人员做着无用的祈求,祈求对方可以放了他们。
樊天侧头避过向他迎面砸来的手机。
“窒息很痛苦吧——不想在鹤井的身上留下双倍伤痛的话,就不要再试图伤害你自己。”
“滚出去。”
樊天捡起碎屏的手机,仔细的帮赤脚的囚犯将地面上的屏幕碎渣清扫干净。
“你还饿不饿。”
“我让你滚,你他妈聋是不是?”
江赫然的脾气总算正常了些,屋子里他所能拿到的物品,从枕头衣服,疯了一样冲着另一人砸了过去,然而在这间专门为了迎接江赫然的到来而预备的地下室,除了江赫然自己以外,没有什么外在物品能威胁到樊天。
他的篝火重新暴烈的燃烧起来,这样的江赫然是鲜活耀眼的,令他折服,令他想要将其折服。
疯吧,一起疯吧。
“可是我饿了。”樊天迎着江赫然的怒火,一步步上前,“我想吃了你。”
食物是维持人体运作的基本条件,江赫然是樊天的食物,活着就要吃,不吃就会饿。
成王败寇,他是胜利者,享用他的战利品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樊天再次以强迫的形式,占有了身下的人。
过程很不顺利,插入的却很顺畅,性欲期的身体不抗拒任何形式的交合,力竭的人无力的挣扎,亦无形中给了樊天对方仍愿意与他欢好的错觉。
——想死想死想死想死……
——不能死。
江赫然咬着勒进嘴里的皮带。
不能死。
“不舒服吗?”樊天注意到江赫然气短的喘息,又将皮带从江赫然的口中拿了出来,擦去江赫然唇边带血的唾液,“不许再咬自己,你乖一点,我不会对你动用暴力的。”
“喜欢我慢一点动吗?”
“江赫然……江赫然。”
樊天将过盛的精力发泄在江赫然的体内,对他的禁脔深情告白,“我爱你。”
“你真的爱我吗?”江赫然像先前询问樊天是否杀他一样,又认真的确认了一遍。
“我爱你——我也会学着去爱你。”
爱是真假,重几分不重要,对他是动心,还是习惯了他的作陪亦不重要,在那仅此一颗的子弹被男人射偏的那一刻,在这场他输到一无所有的玩笑中,输家不单单只有他一人了。
“这样啊。”江赫然笑着说:“那一起下地狱吧。”
第27章 第一次
樊天做了一场噩梦,梦中的江赫然像块透明的冰一样,融没在了浴缸的死水里,他抓住了江赫然冰冷的手,却无法阻止冰雪的消融。他在梦里喊江赫然的名字喊到声嘶力竭,却依然唤不回对方一个带有温度的眼神。
这不是噩梦,这是现实,樊天是在梦游中喊着江赫然的名字醒来的。
眼前紧闭的地下室房门像条泾渭分明的分界线,将门里与门外的人隔绝。
樊天愣怔着平复着情绪,收回搭在地下室门把上的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摸到满手从梦中带出的眼泪。
他在梦游中如先前那样来到江赫然所在的屋门前,试图敲开被他锁住的房门。
屋门钥匙在他的睡衣口袋里,可梦游的人惯性行为只记得,江赫然会在他敲门时将门打开,给他一个令他安心的怀抱依偎,而他不记得,困住阶下囚的锁链的距离触不到房门口,即使可以,江赫然也不会再为他开门,给他拥抱。
“我没骗你。”梦游的他哭着这样说。
那个梦游时单蠢到只会求抱,求亲近的潜意识,确实不曾欺骗过江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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