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虫香囊,防潮香囊,辟邪香囊。来个香囊?”摊贩带了一张笑面,方便兜售货物,可除了笑没有其他表情。
青槐躬身嗅了嗅香囊。井桐站在他身后,看街上人偶熙来攘往。一对情侣挽手走过,并肩谈笑,一个高木,一个低木。一名少女负剑跑过,左右顾盼,身边飘了两条锦鲤,一红一白。
“看看我们娃馆的人偶,个个出自名家之手。”井桐闻声看去,有鸨儿摇月扇走来。青槐见是秦楼楚馆,要拉井桐走,却听道:“若缺情识,我们也能提供。”青槐好奇回头。
原来这间风月场子不只有人偶作陪,还可租用“情识”。无情识的人偶,就是身体健全也是块木头,如同有嘴能食,食不知味。
听鸨儿说,娃馆刚开之时,请了名师制人偶,只接待高木,生意惨淡。一次怀王来,叹人偶在世,没有乐子,不如轮回算了。于是教授租情识之法,从此客流不断。
鸨儿还说,不少低木,宁可不修理身体,也要筹钱春风一度。青槐说他没有就无妨,于是鸨儿嘲笑他没钱非要嘴硬。
后来井桐又去看捣糍粑。两个标木举槌,先后往石臼里撞。边上不少高木排队,想来手艺不错。
青槐见天色将晚,担心不好找地歇脚,便唤井桐走。可这孩子却像双脚被钉在了地上,愣是不移步。青槐想他死时不过三岁,吃过的只有米糊,如今附身标木,还是不能吃东西,也是可怜。
他笑眯眯道:“过几天我带你来买。”井桐赌气推他道:“你哄谁呢!”
二人来到边境中心的老城。
京城中心住的是天子。边境中心住的却不是怀王,是流浪木甲。
几个低木一路尾随唾骂,井桐听也听不懂,只知道说了些爹呀娘呀的。他缩在青槐背后问:“我们不住这里好不好。”青槐却道:“咦?你说话利索好多。”
战后老城留下了几条街,门巷倾颓,荒凉恐怖。无处可去的低木占领废宅弃屋,愤世嫉俗,外人不敢靠近。怀王想方设法解决流浪低木问题,可始终僧多粥少,标木不停在造,却不及迁来的木甲快。
眼前一黑影落下,砰一声响。有人跳楼。
“哇——”那人偶摔断了脑袋,身体还在挣扎,他的头滚到远处,青槐走去拾起。
“放开我!”青槐回头,见井桐被一人偶扑在地上。
那人偶吼:“该死的标木,老子弄死你!”青槐将手中那颗头掷去,人偶吃痛转头,迎面又挨了一拳。
“呸……标木果真不一样,拳头实在。”人偶挑衅道:“来呀,有种你打死我,打不死就把你们捆起来当柴火烧了!”
青槐将人偶拎起,摔到墙角,扶起井桐。人偶见青槐不打,咬牙上前,将他推倒,扣在身下,骂道:“怎么姑娘,不喜欢打架,想逃跑?”青槐手肘一扬,翻身将人偶擒住,正要挥拳,却听边上那颗头道:“别被他糊弄了,他就想激你打死他,哈哈哈!”
“闭嘴!你自己蠢,从二楼跳下来摔不死,管我做什么!”
井桐蹲在那颗头前问:“他为何想被打死?”话是越说越好了。
“为了解脱啊。”那颗头笑道,“我跳楼,他找打,都是为了一件事。我们换不到好身体,只有粉碎了木甲,魂魄才能摆脱束缚去投胎。”
“难得来两标木,叫你多嘴!”人偶道,“我们这里木甲约架是常事,打个你死我活,看谁能解脱。低木虽不经打,可也打不烂对方,结果越打越破。你们标木就不一样,既然知道,仗义的,给我个痛快!”
那颗头说:“我也要!”
青槐道:“这种事早说不就好了。非要打,还在小孩子面前乱说话。”说罢将他们从木甲中双双拉出。二鬼抱拳道谢,开开心心投胎去了。
二人继续前行,途径一小巷,井桐踩中一物,发现又是低级人偶,赶忙移脚。那人偶奄奄一息,却极为隐忍,被踩到也不吭声。
“又要解脱?”
“他像是被打了。”
青槐蹲下检查,发现人偶四肢尽断。边上有只不倒翁,和之前在人群中见到的一样。他好奇伸手,人偶立即喊:“别动!”
青槐说了声抱歉,收回手。他为人偶接上断弦,撕开衣服下摆,系住关节。然后起身在附近找了扇破门,将人偶掩起。
“我手头没有可用的工具,你在此等着,我明日再来。”
“此处有不少亡命之徒,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们是标木,要处处小心,不然到时后悔就晚了。”人偶不愿白受恩惠。他不能动弹,能给的只有告诫。
“你所谓之事是何事?”
“你明日来,我再告诉你。”人偶担心青槐反悔,甚是谨慎。
二人来到一间空屋,打算过夜。那屋子因屋顶破了个洞,暂时没有木甲居住。
青槐细细检查了一圈,点头道:“没有虫子,没有耗子,只有些潮,睡久了恐生霉。”他教导井桐,人偶虽不吃不喝,极好生存,可不做好清洁、防潮,就如同人生病一般,会长霉斑会给虫蛀。
房间里床塌了,青槐将席子铺在地上。井桐先躺下,发现身下搁了两个香囊。
“这香囊你拿什么买的?”
“此地流行以物易物,我没什么值钱什物,就写了张护木香膏的方子,对方也收。”
“你干嘛蹲在门口不过来睡?”
“我从前在京城流浪,吃过不少亏,夜里不放个法阵睡不着。”
青槐布完阵也过来躺下。每次他睡在地上望屋顶,都觉得分外高。他想起白天的事,斟酌良久,开口问:“殿下真杀了你爹?”
“亲眼所见。”
井桐说,那晚他一如往常在废甲坑里。新的一批木甲刚丢入,把他埋得更深了。他听到有人喊他名字,知道是父亲,可他没法出声。
一听说有人寻子,四周很多木甲都伪装成他,骗父亲救。父亲一个个挖,一个个问,全都不是。
后来,他透过木甲缝隙,看见一把剑指向父亲。父亲念咒,无数废甲从坑中飘起,朝来人飞去。一剑落下,废甲尽碎,鬼魂们尖叫散开。
那人的剑越来越快,可敌人也源源不断。那人开始被木甲缠身,于是徒手拧下木甲打烂,好像感觉不到疼一般。
身上的同伴都飞走了。他埋得深,还没被召唤。但父亲再念一次咒,也许就轮到他了。只要一旦被斩碎,便可重获自由,和父亲相认。痛虽痛,比撵为齑粉要好不少。可惜他没这机会了。
只见一灵兽白泽咆哮而来,扑倒父亲。惨叫之下,一条腿飞出。木甲们全退下。
那人上前指责父亲散布谣言,害向晏枉死,后来又与父亲争执不下,便放下机关,骑白泽离开。
父亲试图向外爬,爬过他的身体,却没爬出坑。然后,他就像现在这样躺着,看无边的石凸面从天而降。
当时身边的尖叫,比砍杀魂魄时大出千百倍。魂魄们犹如一潭黑水四溅,飞出数里,不知去向。
回忆说完,井桐依旧后怕,他手搂上青槐的腰要抱着睡。
“你个头也不小,我们这么睡不大好吧。”青槐的话让井桐很失望。青槐心软道:“我被人搂着睡不着,你转过身去。”井桐转了身,青槐轻轻靠在他背后。
“你这仇不好报。”
“我知道,爹都打不过他。”
“要不先不报了?”
“是你说帮我的!”
“那我们得把自己先变强。”
“怎么变强?”
“我想想…………”
“青槐?”
翌日,青槐伫在门口发呆,井桐问他欣赏什么,他说欣赏他的法阵,昨晚有人来过了。
青槐带井桐去打水盥洗。井桐直接泼水在脸上,青槐说这木头不防水,不可以这样洗,衣袖沾水,拧干为他擦。他手很轻,俨然在对待心爱之物。手也很熟,看得出习惯照顾人。
二人梳洗后,一同前去行会。
“今天又有何事?”云雀飞到青槐肩头,这次其他鸟儿都没来。不知接待他这种没钱消费,只会薅行会羊毛的客人,云雀是不是在背后会被其他鸟儿笑话。
“上次你说楼上做身体。也可以自助吗?”
“跟我来吧。”云雀从中庭飞上。
他们来到二楼。与一楼相同,大部分是偃师服务。不同是,二楼全是房间,为保证人偶隐私。
二楼的自助区比一楼更小,仅一间房,想来是做身体比做脸要难,更是无人问津。
二楼还有大幅屏风,屏风后有间宽敞的会客厅,厅中站了数十名高级人偶,均有符咒保护,无法私自附魂。
“他们都没有魂魄?”
“没魂魄,没刻名。魂魄都是客人带来的,我们提供附魂。客人大都想要按带来的魂魄定制人偶,因而这些多为展示之用,帮客人拣选中意的偃师,很少直接被买走。”
“费尽心思所制,却没有灵魂,真可惜。”
“为何可惜?”云雀歪头。
“偃师在制人偶时,想到这是为某个人而做,才有动力。若人偶做出来,那人却迟迟未出现,那要有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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