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低头看着趴在栏杆上的白舒,而白舒眼帘低垂看着马厩的食槽。
最终,打破了沉默的是收拾起自己东西的大夫:“王上,将军,”他起身依次向两人行礼,“臣......”
“先下去吧。”嬴政看着此刻正摇摇晃晃试图站起身的幼崽,打断了对方的话。
他没有询问对方幼崽的性别,在看到起身的母马灰枣后便知晓无论是大的还是小的,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大夫躬身,像逃一样快步离开了马棚,心中却暗自将雁北君在秦王心中的地位又向上抬了抬。
嬴政看着沉默的白舒:“如果当初,你愿意和孤一起走......”
“我不会。”白舒打断了嬴政没有意义的假设,“世界上最多的就是如果,最不值钱的也是如果,真要是如果的话,我大概会做出‘如果我从未降生于此’的假设,这一切也不会发生。”
他说着只有自己懂得事情:“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擅自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
“不曾降生?”嬴政不懂白舒这想法从何而来,他所知晓的白舒从不是这般负面的人,“你如何会有这样的想法?若是没有你,如今的雁北还不知是何模样,雁北的百姓又会遭受怎样的磨难,更是无法想象。”
白舒嗯了一声,倒是没有多么沮丧:“只是忽然心生感慨,一晃,便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是啊,二十五年了。”嬴政微叹,看着摇摇晃晃试图站立的马崽,“幼时听你说‘七国一统,天下一家’尚且觉得是玩笑之语——白舒,你到底能看到多远的未来?”
站直身,白舒转身面朝嬴政:“王上想要臣看到多远,臣就能看到多远。王上为君,舒自为王上手中刀戟,为王上所用。生是秦人,死是秦魂,誓死追随。”
玩笑的语气,却是字句铿锵,比谁都要坚定。
而嬴政,他看着白舒,一如多年前的大殿之上,朝他的爱将伸出了手:“只要孤还在一日,孤便向你承诺,这日月所照,山河所至,皆为你可纵马的地方——便让大秦成为你的归宿吧。”
他伸手抓住了白舒的手掌,手掌再挪开时,一块青葱刻有雕文的玉佩安静的躺在白舒的掌心:“姬也好,白也罢,自此之后,你只是孤的武安君。”
“也只能是孤的武安君。”
秦王二十三年,秦并天下,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收天下兵器聚之咸阳,令工匠熔毁后重铸为十二金人,分置天下。
次月,令天下之法,度衡石丈尺皆尊秦制,令车同轨,书同文。集天下之书于咸阳宫内,布告天下制纸之法,又告以印刷术,使得过往沉重且昂贵的竹简退去,轻薄易写,造价便宜的纸张成为了百姓之间的新喜。
秦王二十三年,改王为皇,取缔谥号,以绝子议父,臣议君。又自称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同时改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为‘朕’。
秦国的臣子们站在台下,看着站于高台上身着黑色华服的君王,看着他头顶的十二冕旒因为君王缓步登台的动作,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眼的光亮,四面飞扬的黑色秦旗烈烈,伴随着编钟恢弘的声音,震慑人心。
他这些年走过了很多的地方,见过很多人和事,如今终于得见眼前的景象——白舒仰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君王,听着他宣誓天下的话,抬手捂住了眼睛——真的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阳光透过指缝,折射在了眼角被挡住的晶亮之上,映衬眼中那个身着黑色帝王袍的男人。
“雁北君?”身侧是蒙毅的呼唤,“你还好么?”
嬴政对功臣的封赏在昨日便已经下来了,虽然还未昭告天下,但他们这些心腹对彼此的奖赏早已有数。其中最令人诧异的,大概就是白舒承袭原赵国时雁北君的名号,却领了大秦武安君之职的事情。
“从来没有更好过了,”手指在顺势而下的时候,拂去了眼角的晶亮,挪开手时,只有盈满笑容的浅色眸子,“这是我这一生最棒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玉佩是当初那些揭露白舒身份的人给出的证据,姬周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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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就不知道该写什么了Orz
第178章 三杯吐然诺
新上任的始皇帝对于他的雁北君,究竟报以怎样的心态和想法,是依旧不变的信任和重用,还是卸磨杀驴的提防与警惕,是朝中除却最近刚刚走马上任的三公九卿之外,臣子们集中关心的问题。
若说他不受始皇帝重视,可这位雁北君在一统七国的战争中,有着无可掩盖的功劳。如今皇朝新立政策大变,他却依旧承袭了旧事秦国的旧职,领着武安君的职责与俸禄。
但若说他被重视,在所有人都被封赐新职时,这位却特立独行的沿用了曾经为赵臣时的封号,还是足够敏感的雁北地区,这其中的意味就着实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了。
在此之上,更让众臣纠结的地方在于,在秦朝刚刚建立的如今,所有新政皆是刚成雏形,七国旧地改分封为郡县,七国刀币皆炼熔重铸,连竹简都被一种突然冒出来的名为‘纸书’的东西所取代的如今,这位雁北君,却一个多月在朝堂上不见踪影。
在这朝内朝外最需要秦朝肱股之臣帮扶册立新策,扶持大局的时候,他销声匿迹不说,竟然还放话说自己去种地了?
种地,这种对所有世家贵族来说是最卑微的职业,在与如今秦朝手掌大权的将军挂钩后,怎么听来,都像是□□裸的讽刺。
那么,心腹爱将跑去种地,那位始皇帝知晓么?
如果说始皇帝不同意,这位雁北君种地的地盘,却是他始皇帝秦宫的一角。可若说他同意,作为真正的心腹,却毫不遮掩的让外人瞧见他浑身泥泞,和个庄稼汉子一样毫无形象的的在宫中行走,却不像是在乎对方对外的形象?
这样的放纵,究竟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地方的警惕,还是真正的信任,实在是令人困惑。
——所以,这对儿君臣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是真的被白舒知晓了这些臣子们的疑问,大概会笑他们自寻烦恼,他既对外说自己在种地,那自然是真的在种地的。
至于那位皇帝陛下,只能说对方也是心大,在他大致陈述完了名为‘土豆’和‘红薯’,并展示了‘嫁接’的技术后,便二话不说以‘帝国机密’的名义,直接将他扣在了宫中,在旁观的同时,还要求他顺带带个孩子。
白舒有理由怀疑,后面那个才是政哥的真心。
不过作为一个穿越者,要是不搞搞粮食和基建,哪里对得起自己所处的时代。
当年白舒与系统为发展雁北,抄过很多系统资料库里有关后世的作业。但因为当时的时局所限,大多作用于雁北之地的事物,都出自于他与系统研究出的雏形,并未再进一步深入的成果。
如今秦国变为秦朝,七国之地一统为秦,大局不会因为他的举动而改变,白舒也终于可以放心将雏形继续转变为成品,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唯独可惜的是,如今系统不在,很多事情他也只能从零碎的记忆片段中提取资料,如盲人摸象一般一点儿一点儿的在黑暗中摸索了。
不过好在当年在雁北时够闲也跑的够远,这些年他借着商会的名义也一直在四处搜集各种物资。如今他手中的种子不少,半成品也非常多,所需只是时日便能够得到成果。
至于为什么不交给下人做?
饶了他吧,虽然这个时代的小西红柿又酸又涩又难吃,但是真的不能因为人家长得红,就觉得人家有毒,会被用来谋害宫中的贵人啊!还有那边儿的辣椒,正是因为人家辣,所以才是好辣椒,别因为人家辣就觉得自己要被毒死了啊!
——作为现代人对古人大惊小怪的嫌弃,才是这位秦朝新封雁北君,在皇宫一角当农民的真相。
这个真相至今也只被少数始皇帝的心腹和雁北君的手下所知晓,而那些不曾直面真相,自作聪明的人也不是没有。
最好的证明便是在某一个午后,因为不着套路再次接种玉米梗失败,满脸泥泞蹲在田里自闭的白舒,就迎来了一个身着雁北胡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
“你在做什么?”孩童的声音天真无邪,好奇却也不失尊贵的矜持。
那小公子有一双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的琥珀色眸子,这使得白舒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毕竟他爹很久之前还以‘他小子和你有一样颜色的眼睛,你要不要把他领回去当儿子’的理由,打算将人过继给他。
“十八公子,”白舒赤脚踩在泥巴地里,浑身上下脏的像是刚从泥潭里打了个滚出来,“在种地呢。”他说的毫无芥蒂,甚至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映着他此刻黑不溜秋的脸,在阳光下照应下格外的刺目。
许是没想到对方如此耿直,那小公子顿了顿:“你为什么要种地?”
哦呀?
白舒挑眉,决定一会儿去主殿找嬴政吐槽一下他家的十八子。但是现在,他对这个小子也很好气,倒不如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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