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关头,发国难财,可不太好吧?”白舒也不让,直视男人,“在如今雁北商会走的走,散的散,还有那么多人对我避而不见的局面下,你与我在这里纠缠这么久,若说你没有在等,是不信的。”
商户也没否认:“也许老夫只是因为家大业大,收拾东西慢了点儿呢?”
“从刚才开始,我就很在意了。”并未因为商户的说法而动摇,实际上当白舒抬起眼睛时,他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片澄澈,“你一直张口闭口的在说信平君——不像是讨债,倒更像是在提点什么事情。”
身材富贵的中年男人脸上裹着笑,没答话,反而扯出了另一个话题:“若是老夫的信息不差,如今的边关军,粮草可是不足半月了——小将军,信平侯留下的这个大麻烦,你要怎么解决呢?”
“若是信平君真的借了你这么一大笔粮草,这么多年,为何我从没见过有人上门讨债?”粮户不答,白舒也将自己的话题继续了下去,大有自说自话的势头,“粮草,你是借了不假,但你也从未想过要北军还,对不对。”
“那小将军您可真是高估老夫了,老夫是做生意的,又不是做慈善的。”男人不急不慢的摇头,还抬手指了指白舒手中的绢布,“这白布黑字的写的分明,只是信平君后来无论如何都躲着老夫,老夫就是想要债,也找不到人啊。”
白舒紧紧地盯着那男人,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到他说话的可信度,可那商户大半辈子走南闯北练出来的脸皮,又哪里是白舒能够轻易看穿的。
“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杀了你,直接强取豪夺?”白舒的视线划过了看起来就没什么战斗力的管家,又落回到了粮商身上,“只要你死了,那么你府上的事情说什么,也就只有我一个人说得清了吧?”
“再或者,我什么都不用说,”眼睛微微眯起,“只要拿就够了。死了你一个,杀鸡儆猴,想必其他人和会因为惧怕,不用我去找,便会一个个亲自将粮草送上门来吧。”
然而面对白舒这样充满杀意的话语,粮商却还是那副乐呵呵的佛陀模样:“小将军当然会,昨日小将军提着个滴血的袋子从北门正大光明的进城,也没想着要瞒过其他人不是么——听说,那是一袋子匈奴的耳朵啊。”
“也是,小将军和信平君完全不一样——若是小将军你想要在下的项上人头,也不是不可。”他说着,甚至还主动向前走了两步,脸上毫无惧怕之意,“在下这颗脑袋,可就在这里,等着小将军亲自来取呢。”
端的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而白舒看着他的有恃无恐,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久违的尝到了无能为力的味道。他松开了扯着绢布的手指,整个人一下子垮了下来:“你想要我如何?”
言语间是无力和沮丧:“你既要我有求人的态度,那么条件,你也早就想好了吧。”
“那就要看小将军下一步想要做什么了。”粮商却是答非所问,反而还主动询问起了白舒,他压低了声音,和善的脸配着他的声音,显得十分诡异,“你求粮并非是为边关军,而是为了这城中的百姓吧。”
“是又如何?”
“如何啊......”粮商哼笑了一声,“小将军,你缘何要在意那些不想干的人呢。他们是生是死,无足轻重。”
对此,白舒觉得自己没什么能说的:“可我在乎。”
“那小将军,”他脸上的笑容更为开怀,“你能为那些不相关的人,做到何种地步呢?”
为了不想干的人,你能做到何种地步呢?
“他跪了?”
第一日,商贾喂着自己的鹰,随口询问自己的管家。
“在府门外面跪着呢。”管家随不解自己主人的举动,但还是认真的回答了。
商贾嗯了一声,将手中的生肉喂给了鹰,没再讲话。
第二日,商贾又问了管家相同的问题。
管家也给出了与昨日如出一辙的回答,只是沉默过后,是管家小心翼翼的试探:“您可还要他继续跪着?这都两日了,要是再久下去,这城中的风评......”
“跪到他撑不住为止,”商贾的话可以说是冷漠了,他仰头看着蹲在树上的灰褐色猎鹰,“别阻着他,他既然有这个决心,便让他跪。”
“那城中百姓可要避一避?”管家不忍,“他今年比小姐都要年幼......”
“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商贾打断了他,“老夫当年逃出来的时候,也只比他大了一两岁,跌撞着拼下了如今的家业,他想要那么轻松的全盘接手?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你看他还能撑多久?”
毕竟是自己的主家,天然的便偏了心:“小将军体魄健硕,这才今日也只是少有倦色,应该还能再承上两三日。”稍微停顿:“只是庄子里的老农说,看着这天,落雪怕也是在这几日了。”
“你备请帖,请老夫那些朋友们明日来我府上观景。”他并未直言观什么景,可管家心里却是门儿清,既然都是朋友,那么自然平日多有往来。这些日子他们府中也没什么进项,唯一说得上是新奇的,只有门口那位了——
想到这里,管家脸上不由的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
而商贾自然不会错过自己老伙计的停顿:“行了,门外那个可没你想象的那么无害。”他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啊,“那就是只披着假皮子混入羊群,蛰伏等待也只是为了多咬死几个目标的狼。只是不知怎么的,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羊。”
想起那日他听闻少年一袭血衣带着死人耳朵进城时内心的震惊,商贾轻笑了出了声:“没想到啊,这几年老夫看走了眼,竟然真觉得能叫廉颇留在雁北的,是个无害的小鬼。”
管家依旧不明白,自己的主人好端端的,干嘛要去招惹别人,只是自己的主家自然不好多做置喙,只得弯腰恭敬的称是。
商贾也不在意管家的不解,他看着自己的鹰:“年纪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翻了天,提早让他知道这世事也并非总能如他所愿也是好的。”他一边笑着,一边抚摸着早已被驯养了的鹰,“见多了,才能乖乖听话不是么?”
管家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悄悄地抬头看着自己的主人。
“你知道熬鹰么?”男人微笑着,眼神可怖,“将鹰的眼睛遮住,将他的爪子绑在棍子,看不到人,也不让它飞。不给他喂食喂水,也不准他休息,就这么熬着。当他疲惫到了极点,就会掉落在地上。”
棕色的鹰在他的手中乖巧无比,全然看不见天空之主的凶猛。
“这个时候,就可以用清水冲洗鹰头,然后让它喝点儿水。往往这个时候,饿得只剩皮包骨头,一点精神都没有的鹰,会变得格外依赖那个喂他食物的人。这个时候,就可以开始训鹰了。”
“多数的鹰是走不完这个流程的,他们要么死在了熬鹰的过程中,要么便是在训鹰的过程中野性恢复,被直接掐死了。可熬下来的......”
男人意味深长的将手压在了自己猎鹰的颈部:
“都是听话的好鹰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商贾写了两个版本,下文是第二个版本,是接正文‘竟然真觉得能叫廉颇留在雁北的,是个无害的小鬼’这里的:
“不过年轻人啊,到底还是焦躁了些,不多磨磨,他们可不会好好学会如何踩着别人往上爬。”
管家不懂,只是他信任着自己的主人:“您既然想要磨他,又为何要宴请宾客?若是让那些人瞧见了,岂不是要耻笑于他?”年轻人年轻气盛的,说不定不仅不会领您的好意,还会记恨于您啊。
“不宴请宾客,怎么晓得如今的雁北,谁是敌,谁是友呢?”商贾轻笑一声,“且瞧着吧,明日的宴会上,还有的好看呢。”一幅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抬手唤鹰,似是无意的提及一般,“边关军那边儿呢?”
“昨日有人来劝了,被小将军赶走了,看起来是真的决心于您对持到底了。”
商贾轻唔了一声,看着落在自己胳膊上的鹰,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家:“可您就不怕他会记恨于您么?”
“记恨吧,”男人逗弄着眼神锐利的猎鹰,语气不甚在意,“恨一个人总比敬一个人更容易前行不是么。况且老夫也就是牵个线搭个桥,他既然真的跪了,老夫自然也要信守承诺为他叫来人。能说服几个,能拉拢几个,全要凭他自己的本事了。”
说罢,他侧头看向自己的管家:“我知你要问什么,你看到那孩子眼睛里烧着的火了么?”手指抚摸过了鹰的羽毛,“那不是个会屈居于权威的孩子,更不是与廉颇一般会被磨平了心智,会临阵脱逃的兵。”
“能为了一个村子的百姓单枪匹马去追杀匈奴的队伍,全身而退不说还能记着放走几个通风报信的将匈奴的怒火挑起来,把原本只是几个村子的仇恨拉扯到如今大概率的对持——那小子的心思可比你想象的更深。”
且回城第二日,就能够想到四处奔走见他借粮,还不是为了边关军,而是为了百姓。这其中的条条道道,若说那小鬼只看到了两步之后,他是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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